“玄女阁下留步、留步。”遂止道。
前人立顿了一顿,须臾回转过身,侧对项天择,眼光似化作实质性的利箭直射向他。
“陛下莫要太轻视江湖人。我天道盟中能人辈出,若朝廷欲对我盟赶尽杀绝,纵我盟不能正面相抗,亦能保不消亡。”
“阁下严重了,且坐。”
项天择展手笑示女子原先座位,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只是不想再怼下去罢了。
“朕没有让尔等为朝廷做事之意。呵,”
转而轻笑以舒缓气氛,
“想尔等江湖侠客,喜好自由、随性任意,朕又如何能拘束住你们?细想朕如此提议,难道不利人利己?
尔等有报国之心却师出无名,朕有生杀予夺大权却无法看到我齐土的方方面面。想尔等终是违逆之举,自身危险之大得不偿失。那不如尔等收集罪证,朕查实后将那等官员严加查办。
岂不既全了尔等爱国之心,又不污尔等忠义之名?更危险大大降低,何乐而不为?
上可达天听,下可察万民,朕亲受也。亦不会让尔等白作辛劳,朕会予适当金钱酬谢。”
一通长篇大论,却是不无道理,女子听而不语了。项天择则静待她反应——其实他的想法,与前世华夏明时的“锦衣卫”颇为相似,但又有不同。
概因后者为正式国家机构,而他所说不是——只一权宜之计罢了。
“好,那草民就暂且同意陛下的说法。”
良久,道复端坐的女子终点了点头应是。
项天择听她答应了,虽处意料之中,也不免高兴:“那朕就先祝与阁下合作愉快了。”
遂按江湖礼仪拱手抱拳,却项天择怕是忘了——这所谓“玄女”是否能代表天道盟。概乎先入为主,项天择或是想堂堂帝王与一民间组织合作这样大的事,便不是盟主来,也该是盟主的使者。
“既已定下协作,不知皇上可否将计划告之草民。”女子接着又问道。
项天择摇了摇头,笑意粲然:“不急,还需些时候,朕到时再通知你们。”
“好。”女子没反对,话锋一转却又开口,“那便让箐晗先呆在皇上身边,方便草民等与皇上的联系。”
…让柳箐晗呆他身边?项天择不动声色瞟了眼女子旁那人,见她微垂着头,别过脸去,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旋即收回眼神,“郑重”应下:
“可以,朕没意见。”实则,他是高兴的,不过这份高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好。”女子的应许似从来都是简单的一个“好”字,
“事已定,草民现在问皇上,皇上难道不怕我等将消息透露给严桧等人。”
她说而眼平看着,长且翘的细密睫毛轻颤。
项天择听后又笑,虽笑,却是坚定得回她:
“朕相信你们,就算没成,朕也不担心你们会告诉严桧。且具体细节你们通通不知,严桧便信,时间一长怕也不知朕想做什么。而朕,在此期间只需防范好就是了。”
说得井井有条。
而那女子听着,忽深深看视起项天择来,便见她覆面的轻纱浮动得厉害起来——她在笑?项天择能感觉到。
“草民受教了。不想我一庶人竟可与皇上聊得这般好。诚如箐晗所说,皇上与传闻大不相同,亲和的都不像皇帝了,草民敬服。”
话罢,女子竟举手齐眉,上身倾俯下,头伏地,须臾直起身,仍举手齐眉,直至身完全直起,才将手放去。
瞧她神情平静,目中所蕴似修行有道、勘破红尘的高僧。叫项天择沉在那双眼里,忽觉惘然。
但只这事,就这样定了。
………………
与那“玄女”碰面后又经一月,安排差不多已悉数备好,项天择遂只待辜月初七他生辰那日。
而方午时刚过,外间的日头正是大好,项天择处理了些奏折,离椅要向坤极殿外。
忽的他动作顿下,捂住胸口,只觉心中躁动愤愤难安——几日来不知何故,他常会觉得心悸烦躁,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啃噬,让他瘙痒难止,而这种感觉如今,每渐愈烈。
“皇上~。”道柳箐晗在殿,瞥见项天择神色不对,忙扶将上去,“皇上~”关切直问。
与项天择呆的时间越长,柳箐晗越发无法只将他当皇帝看待,故而时有逾矩之举。
而郭筱,郭筱寻常也在殿中,她见柳箐晗如此,看二人亲密,眼暗暗紧盯着,闷闷不乐,恨恨也想扶上去,可矜持和自身的骄傲却让她一步也踏不出去。
只看着项天择直甩手,转向床榻走去,挣脱柳箐晗的举动倒让她一喜。
“朕没事、朕没事。”项天择喃喃道,甩了甩脑袋。
值此时,小德子忽进了来:
“皇上,武仁王殿下新贡了延年益寿膏,皇上可要现在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