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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四)辛丑合约出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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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07-24

5月7日收拢

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架起了火堆,一只鹿倒在一边。尼古拉斯拿出一根绳子,去捆鹿腿。

突然,手腕上一阵绳勒的疼痛传来,尼古拉斯惊醒了,惊恐的发现自己侧身躺着,面前站着几个中国南方的农民,自己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有人正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圈一圈的绕着绳索。

他抬头往四周一瞟,发现早慢熊也被人如法炮制,捆在一边。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尼古拉斯用他的东北腔大叫。

一个村民用棒子指着他的头,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方言,尼古拉斯听不懂,只是大叫:“我们是大清兵,不是奸细。不是奸细。”

尼古拉斯大叫着,但那些村民毫不理会,只是将他和早慢熊拉起来,押进了柴房。然后退了出去,锁上了柴房的门。

尼古拉斯还在大喊大叫,早慢熊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别吵了,我还要继续睡觉呢。”

“懒熊,你还睡,我们被人关起来了。”

“没什么,我们都是白人,自然会被人当奸细抓起来。就算他们听得懂你的话,也不会相信你的。你就别叫了,我可累了,抓紧时间睡一会。”

在江北一败,黑龙江马队也被打散了。尼古拉斯和早慢熊脱了衣服,仗着自己白人的外表,从重围中混了出来。

他们地理也不熟,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江苏的吴语也听不懂,只好在乡间乱转。又怕遇到英军。一晚上没地歇息。到了白天,两人实在撑不住了,便找了棵大树,靠着睡觉。正睡得香呢,就突然被人捆了起来。

“早慢熊,你说,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报官吧。到了官府里,我们再解释。”

“你说,这江苏的官员,会相信我们吗?”

“不知道,谁叫我们把腰牌什么的全都扔了呢?”

“他要不相信我们,那该怎么办?”

“你烦不烦,最多就是杀头吗?别吵了,我要睡觉。”早慢熊慢腾腾的转过身躯,靠在柴堆上,背对着尼古拉斯,任尼古拉斯怎么叫他,也不回答。

尼古拉斯颓丧的倒在柴堆上,难道明天,就要死了么?在战场上的时候,面对大炮、燧发枪和刺刀,尼古拉斯没有害怕过。但现在被人捆在柴房里,有可能被拉去杀头,他却觉得非常的委屈。

这时候,尼古拉斯突然眼前一亮。他见早慢熊背对着自己,他被捆着的双手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去,用牙齿咬住早慢熊的绳索,开始撕扯起来。

绳子是个活结,早慢熊的双手很快被解开了。这时候,早慢熊还在酣睡。

尼古拉斯伸出腿去,轻轻踢着早慢熊,早慢熊晃了晃,继续睡着。

“懒熊,快起来。”尼古拉斯轻声喊道。又用脚继续推他。

早慢熊好像清醒了,不耐烦的坐起来,挥着手,“干什么?”他低声咆哮道。随后他注意到自己被解开了。

“快,懒熊,把我的绳子解开,我们跑路。”尼古拉斯催出他。

早慢熊没有动,却反问道:“跑路?跑到哪去?我们又不认识路,又不会说这里的方言,还是白人,能跑到哪去?”

“我们去找英国人。”

“你要叛变?”

“什么叛变啊。我对得起大清了。现在马队都散掉了,统领也不见了,我们还能怎么样。腰牌也找不到,难道等着被当成间谍处死吗?”

早慢熊用手挠了挠头,“办法,可以慢慢的想。”

“懒熊,你……”

早慢熊站起来,转到尼古拉斯背后,伸出手解开了他的绳子。

“要跑你跑吧。”

“那你呢?”

“我要睡觉。”

尼古拉斯气得用手一捶地,“那我走了。”就从柴房顶上的通气孔爬了出去。

正好,外面没人着,尼古拉斯小心的跳到地上,尽量绕着人走。多年的战场生涯给了他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他成功的从这个村子中逃了出去。

尼古拉斯蓬头垢面的在野地里乱窜,跑了一阵,他饿了。在西伯利亚荒原上养成的求生技能,让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抓到了一只野兔。

但他不敢生火,只是找了个僻静地方,用树枝把兔子剖开,生吃下去。鲜血溅到他的衣服和脸上,起来分外瘆人。

突然,一边喧哗起来,尼古拉斯抬头一,却见到一个村民,带着三五个装束不伦不类的士兵慢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往路旁搜索着。

之所以说他们模样奇怪,是因为这些士兵是明显的东方人的样子,但却没有穿清兵的号衣,而是穿着西式的军服。虽然军服是土布,不像呢子那么挺括,但都收拾的很整洁。

“这些人是谁呢?”尼古拉斯不由得警觉起来,他悄悄躲到树后,默默地观察着。

那几个人越走越近了,尼古拉斯顺着树干,往另一侧转去,却不小心被树根一绊,一个趔趄,身体撞在了树干上,树上的鸟儿被惊飞了。

“谁?”那几个士兵马上把燧发枪对准了这边,“站出来!”

尼古拉斯犹豫了一下,慢慢的从树后转了出来,高举着双手:“别开枪,你们是什么人?”他一边问着话,一边向着后方慢慢挪动。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只要他冲进树林里,以燧发枪的精度,很难打中他。

“别动,不然开枪了。”那几个士兵的头目出了他的企图,大喊道:“你是不是黑龙江马队的那个谁?”

“是我,是我。”尼古拉斯赶紧说。

“你的同伴,让我们出来找你。”

“啊。”尼古拉斯明白了,但还有些担心,“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已经说明了身份,正在吃饭,等我们带你一起回去。”

“真的吗?”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杀良报功吗?”

“嘿,汉话说得挺好,还知道杀良报功。”那个头目笑了,“要是杀良冒功,我早开枪了。”

尼古拉斯一想也是。他慢慢向对方走过去。

对方收起了枪,等他到了近前,说道:“走吧,跟我们回江宁。”

“江宁,不是扬州?还有,我那个同伴呢?”

“我们先去和你的同伴会和,再回江宁,现在各路人马,都到江宁取齐。”

等尼古拉斯回到村子里,一眼就见早慢熊,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桌子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周围围着一大群人,着他吃。

“懒熊,他们居然给你吃的。”

“你跑了,我却不跑,村民就有些相信我了,后来这些士兵们来了,他们知道黑龙江马队,便要带我回去确认,我就让他们先去找你。”

“还有面条吗?我也要吃。生的兔子肉,吃得我反胃。”

“没了。”早慢熊三口两口吃光了剩下的面条,连汤也喝得精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团团的抱了抱拳,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谢谢你们的面条。这位南方的兵士已经为我付过了帐,我们不敢再叨扰,这就走了。”这几句话说得字正腔圆,早慢熊人又生得高大雄壮,一番动作下来,颇有一番豪气。周围彩声一片。

几个人这就往江宁城的方向进发。早慢熊吃饱喝足,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问:“兄弟,尊姓大名啊?”

“不敢,我叫乐楚名。”

“你们上去好怪,是哪里的营头?”

“我们是朱雀军,楚剑功麾下。”

“现在局面怎么样?”早慢熊关心的问。

“很糟糕。”乐楚名叹了口气,顺路给他们介绍全局。

十万大军,北、西、南三线全线溃败,不论是杨芳的果勇军、奕山的甘陕绿营还是奕经的关外八旗,建制全被打乱。现在从江宁到镇江的沿线,全都是溃兵。

目前,唯一有所斩获,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就是朱雀军。乐楚名他们奉了楚剑功的命令,以班为单位派出来,收拢败兵,以免骚扰乡里。

“你们朱雀军有多少人?”

“四千来人吧,不过这次到江苏的,只有三千人出头。”

“那江宁怎么守得住啊?”

与此同时,在江宁城内的两江总督府,扬威将军奕经也在捶案大叫:“江宁怎么守得住啊?”

自打北岸兵败以后,奕经索性连扬州都不敢回了,直接来到了江宁。

陪他坐在堂上的,还有靖逆将军奕山、果勇侯杨芳,江宁将军德珠布。而这座府衙的主人,两江总督裕谦,已经在镇海之战中殉国了。

此外还有一人,以他的品级,本来坐不到这堂上。但作为唯一有所胜绩的朱雀军主帅,楚剑功也被奕经叫了来共商大计。

现在,奕经盯着他问:“楚道台,依你,该如何是好啊?”

“回大帅,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提振士气。虽然我军出师不利,但个个方面,都有些英勇杰出的人物,比如我听说,保护大帅杀出重围的,就是一帮热河八旗的?”

奕经一听,来了精神:“对对,我自然是要给他们记功的。”

“不仅要给他们记功,还要大加张扬。让人人都知道,英夷不是杀不死的,只要我们肯拼命,还是能取胜的。希望这样,能够安抚守军的士气。”

这时,杨芳在一旁说道:“朱雀军,抓了好几百洋鬼子,这是大捷啊。不如,就叫‘砚山顶大捷’,让说书人编成段子来说,以安抚军心民心。”

“着啊,给朝廷报功,也要把朱雀军写在前面。”

楚剑功心中一喜,却马上反应过来,心想:“好险,险些着了道儿。枪打出头鸟,自己又不是旗人,更不是宗室。”嘴上赶紧说道,“不不,正是三路大军吸引了英夷主力,朱雀军才侥幸获胜,给朝廷的战报,卑职以为,应该以蒙古藩部为第一。”

“多罗郡王僧格林沁功第一?”奕经想了一下,“也好。科尔沁藩部损失惨重,也该安抚一下。那就以科尔沁部为首功,热河马千山,山海关宋庆为次功,西线和南线,再找几个,也列次功。”

奕山和杨芳口头称谢,也选了几个亲信将领报了出来。楚剑功奕经也给了次功。朱雀军的六百余名俘虏,被分做了四份,三路大军各自认领了近两百人,剩下几十人算作朱雀军自己的功劳。

“马千山、宋庆等人和朱雀军的功绩,不如编成段子,在书场中演说,以振奋民心,这样可好?”杨芳多想了一层。

“好计谋,好计谋。此时此刻,最怕民心不稳。侯爷真是深谋远虑。”

奕经、奕山、杨芳等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如何报功,如何宣扬,如何抚恤,如何让市井街知巷闻,几个人的奏折怎么上,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第二次镇江之战渲染成一场三位大帅指挥有方,只因英夷火器凶猛的惜败。楚剑功完全插不进嘴去。

等这些议定了,奕经回过神来:“这江宁城怎么守呢?”

“大帅无须多虑,我朱雀军还有两千多能战之兵,而江南七镇也还有一万多人,加上收回来的溃兵,总有些可以用,我们在人数上并不吃亏。江宁大城,即使是英夷的舰炮,也很难打垮城墙,持城而守,未必不能一战。”

“这个……楚道台,江南七镇,早在吴淞口之战后就吓破了胆,京口之战不战而逃,现在只能放在江宁城中弹压百姓,是打不了仗的。”

“江宁八旗,总还可以一战吧。第一次镇江之战中,京口副都统海岭和镇江八旗,不就打得很英勇么?”

江宁将军德珠布脸色一变,就要发作。杨芳抢在前面说:“江宁八旗在这秦淮水暖之地,比不得镇江那些京口水师养出来的。”

喔!楚剑功心想,原来八旗糜烂,烂的程度还有差别。他不再深究,说道:“那弃城而走呢?英夷来自万里之外,时日一久,粮草弹药都会缺乏,定然不战而退。”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德珠布急了,“我等封疆大吏,守土无方,唯有一死。放弃江宁,万万不可。”

德珠布说的是实话,按清朝的军法,疆臣丢了省府,如果自杀殉国,朝廷还有抚恤。如果弃城而走,秋后问斩不说,更要命的是夺籍,子孙后代都不能做官。

正当几人计议未定的时候,门子来报:“几位大帅,有位在镇江被英夷抓住的都司回来了,他说,有要事禀报大帅。”

5月日转机

那都司进了门来,扑腾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大帅,大帅,小的可算活着见着您了。”

奕经慢慢说道:“你叫哪位大帅?”

那都司这才抬起头了,仔细了,认出了坐在侧面的杨芳之后,便哭道:“杨侯爷,我是您湖南标营的贾贵啊。几位大帅,我是杨侯爷标营的。”

杨芳了奕经,便在一旁说道:“你个死性的,居然有脸回来。来啊,给我拖出去打死。”

奕经赶紧拦着,说道:“侯爷息怒,且英夷要他带来什么消息?”

“还不快谢谢奕经大帅。”

“谢大帅,谢侯爷。”

“起来说话吧。英夷找你带来了什么消息啊?”

“回禀四位大帅,英夷让小的带来了一封信。”

“快拿上来。”

站在奕经身后的贝青乔走上前去,接过信来,呈给奕经。

奕经展开信一,沉默不语,将信交给杨芳,杨芳过之后,又把信交给奕山,奕山又把信交给德珠布。

“三位大人怎么?”

“不忙,楚道台、贝先生,你们两位也。”

楚剑功接过来一,居然是中英文双语写的。

“尊敬的先生们,在三天前的会战之中,你们,大清国的军队,已经彻底的失败了,在大不列颠的兵威面前,继续战争只会加剧你们的痛苦。在此,我向你们提出和平的十项条件。只要你们接受这些条件,并且由具有贵国皇帝授予全权的钦差大臣签字,战争就会结束,和平就会降临。反之,如果你们继续抵抗文明的教化,则会给你们的统治带来致命的灾祸。”

原来是一封劝降书。楚剑功把信交给贝青乔,开始低头想心事。

这时候出现和谈的可能一点都不奇怪,在另一个时空,英国人就是在南京城下停住了脚步,签订了《南京条约》。但楚剑功隐隐约约的记得,是清廷先求和的。而在这里,为什么是英国人先送来劝降书呢?而且时间也不对,另一个时空中,战争持续到42年,但目前仍旧是4年。

历史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是好是坏呢?或者说,英国人那里,有什么变故发生。

楚剑功想得深入,便没注意到奕经在叫他,直到杨芳重重的咳嗽一声,楚剑功才回过神来。

“楚道台,何事忧心重重,居然本帅连叫了几声,楚镇台都没听见啊,”

楚剑功赶紧站起身来,抱拳告罪。

奕经大度的挥挥手,“楚镇台有何高见哪?这里,就是你对英夷最熟悉了。”

“高见不敢,下官只是有几个关节没有想清楚,才没听见大人垂询。”

“什么关节呢?”

楚剑功了那都司贾贵一眼,奕经会意,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大人,我们几人都曾经深入军阵,也不用避讳,镇江一战,我们是打输了。不知英夷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对呀,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楚道台你怎么。”

“下官正是没有想清楚。”

“贝先生,你以为呢?”奕经问贝青乔。

“呃,兴许,是英夷顾虑我大清兵多吧。”

“放肆,一派胡言。”

贝青乔赶紧作揖:“大帅息怒,我们这次出军十万,虽然未曾取胜,但想来吓了英夷一跳。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我们再出几次十万兵,累也累死英夷了。”

“我哪里再去找十万兵?团练?团练固乡守土,防防盗匪还行,离开了乡土,只怕路都不会走了。”

“大帅说得是。我们已经没有新兵了。可是,英夷不知道啊。在英夷来,只怕我大清数万万子民人人可当兵吧。”

“是这样么?”杨芳眯起眼,瞧着贝青乔,贝青乔被得心里发虚,喃喃说道:“也只有这么解释吧。”

“几位大帅,贝先生所言,也未必说不通。”

“那楚道台的意思是,我们就许了英夷的求和了?”

“大帅,这英夷的信里说得清楚,要有钦差签字,几位大人,奉的都是剿令,只怕没有和谈之权吧。这事,还要请示皇上。而英夷的十项条件,皇上会答应吗?”

“对呀,这英夷的条件着实苛刻,谁要答应了这遭,不就成汉奸了吗。”半天没插话的奕山说道。他和道光一样,用汉奸来称呼勾结外国,出卖清廷的人。满清汉化已久,早就以前明的正统继承人自居,毫不避讳“汉奸”一词的使用。

“今天折腾了一天了,几位大帅,楚道台都回去歇息吧。明个咱们再议。”

众人无话,告辞出了大堂,楚剑功和朱雀军住在一处,便径直回去。朱雀军驻扎在月牙湖东侧的苜蓿园过去是明朝养马处和屯兵处。楚剑功一路上骑着马,一边想,可还是没想通为什么英军主动求和的原因。

4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马克思起义了?不可能啊。威灵顿公爵的骑兵再次开进伦敦?不会吧,9年刚去过一次,英国的国内矛盾激化得没这么快吧。

第二天一早,楚剑功又去两江总督署拜见奕经。奕经现在也没个章程,巴不得楚剑功给他参谋参谋。楚剑功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对奕经说道:“大帅,不如先派人去英夷那里送信,双方约见和谈。”

“谈?本帅没有这个权限啊。”

“大人,无妨,可以先向朝廷写一封简报,只说英夷求和了。这边可以先接触。”

“这个……”奕经还在犹豫。

“莫非大人还想打下去?如若这样,我朱雀军坚决站在大人一边。”

“不不不不。虽然我还想和英夷血战一场,但是,恐怕生灵涂炭。”

两人计议已定,便由奕经给道光帝写奏折,奏折中写道:

“英夷特派普鲁士和尚(传教士)郭士立前来求和,夷酋闻之(道光的)圣谕,深知感激,只求通商,言辞恭顺。”

又说明自己的对策:“当此逆焰方张,战守两难之际,故不敢轻言取胜,亦不敢专事羁縻,唯有镇之以静,相机办理。”

总之,奕经大人除了在奏折里说“洋人恭顺的求和了,”一点也没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没有说明前线的具体情况。

而楚剑功用英文写了一封给璞鼎查的信,又找来个战俘,让他去镇江英军大营,给璞鼎查送信,约定面谈。并且表明,璞鼎查提出的“十项条件”有待商榷。

就在当天晚上,璞鼎查又放回了一名清兵战俘,带回来一封信,信很简短,但态度斩钉截铁:十项条件,绝不更改,如果清国不答应,就继续打,直到把清国打服为之。除此之外,璞鼎查还索要清国皇帝的授权书,以证明奕经有谈判的权力。

到英夷如此强硬,奕经等人自不必说,楚剑功也糊涂了:“你丫到底想不想谈啊?”

5月29日折腾

奕经给道光的奏折十一天之后就有了回音,道光帝的旨意下来了。

“不可与之会晤……专心剿灭,不得犹疑。”

哎,这可怎么办呐?英夷不肯让步,皇帝根本就不想谈,让我们几个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现在在两江总督署里的四位一品大员,奕经、奕山、杨芳、德珠布,都是一筹莫展。

“列位大人不必烦恼,既然皇上要打,我等打下去便是。”说话的是楚剑功,“我这就出去,编发民夫,整顿溃军,和那英夷决一死战。”他豪气干云的说完这段话,抱了个拳,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楚道台且慢。”杨芳叫了一声,也没有叫住他。

“由他去吧,愣头青。反正溃兵还要整理,不然迟早出事。”

“依十九弟你的意思,是准备打下去了?”奕经叫着奕山的排行。他们虽然都已经是远支的宗室,但做了这么久难兄难弟,倒也熟络起来

“哪还能打?不过总要做个还能打的样子吧。”

“话分两头,英夷那边先不管,且说皇上这边,该怎么应对,皇上不知道啊,十万大军全垮了。还怎么‘剿’得下去呢?”

“镇江之战后,咱们给皇上写得折子,把局面说得太好了些,现在要在改口,可就是欺君了。”

“那让文官、言官来写呢?”

“浙江巡抚刘韵珂。定海、镇海之战,此人均知道详情,深知英夷的厉害。”

“他会不会……乱说。”

“我不会,此人极为乖巧,熟知为官之道。”

“一个人不够。”

“原任两江总督伊里布如何?”

“伊里布,老制台。我和他还有些同僚之谊。”江宁将军德珠布说道,“我给他写封信。”

“林则徐林大人,制夷有方,他现在在河南监督河工,不如我们也写信,向他请教?”

“林大人上书弹劾我们怎办?”

“怎么会呢,琦善在广州就想议和,林则徐也没有说什么。他是个好官,不仅对百姓,对皇上而言是这样,对官员也一样。我和林大人在湖广共事,对此深有体会。”

“既然杨侯爷这么说,那就烦请侯爷给林大人写封信,一方面,向林大人请教如何制夷,一方面,请林大人向皇上痛说利害。”

几位大员各自写信自是不提,且说楚剑功回到朱雀军大营,便派出精干的队伍,去溃兵聚集之处,挑选败卒,带到朱雀军大营附近安置起来。同时又叫人在南京城里纷纷传话,征召民夫。说要与英夷决一死战。

一时之间,南京城里,流言四起。

有人称赞朱雀军是好汉子,有人大呼要与城同在。也有人偷偷摸摸小声嘀咕。

江宁乃风月之地,虽历兵火,但风雅之事绝不可停。

一艘花船之上,几个书生请了花魁娘子出来行酒,这花魁刚刚弹完一曲,几个书生都鼓掌喝彩。

突然一个书生叫道:“可惜,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再也见不到了。”

“侯兄,何出此言?”

“我兄长的朋友在两江总督署充任文案,他前几日回来说……”说到这里,这位姓侯的书生压低了声音,“奕经、奕山要和英夷和谈,割地求和,江苏、浙江,天下富庶之地,就要让给黄头发、绿眼睛的洋鬼子啦。”

“原来这是真的?我前几日听到这消息,还不敢信。”

“不会吧,朱雀军不是在整顿败兵,征召民夫么?”

“朱雀军是一顶一的好汉子,可架不住有奸臣啊。说句犯禁的话,岳飞怎么死的?”

“谁、谁是秦桧?”

那姓侯的书生摇头晃脑,慢慢唱道:“谋无果,战不勇,老而不死一侯爷,威不扬,逆不靖,难兄难弟两将军。”这是说的果勇侯杨芳,扬威将军奕经,靖逆将军奕山。

啪!却是那花魁把琴拨子丢在地上,“这些宗室甚是无耻。”

“香君姑娘不必忧心,江宁还有我等读书种子。”

“命数、命数,公子恰好是姓侯。”

江宁花船上的莺莺燕燕,碍不到京师的道光批阅奏折。这几日来,林则徐从河南,伊里布在京师、刘韵珂从浙江,都上了折子。请道光批准与英夷的议和。

“说来可恨,林则徐在广州一力主战,为此被贬作黄河河督,现在却来劝我议和了。”道光愤愤的想。他又打开浙江巡抚刘韵珂的奏折,再细读一遍。

刘韵珂一直身在浙江前线,对战争的进程非常清楚,因此,给道光的上书也是最为条理分明,议和的理由也最为可信。

他在奏折中,不敢明言镇江完败,而是委婉的说:“此战之后,大军锐气全消,不可再战。”提到了粮饷补充等诸多问题,此外,他还指明了“敌我亲疏已分,民间鲜有同仇敌忾之心。”

这最后一点,连楚剑功都没有想到。

英军在占领镇江之后,没有采取乍浦的屠杀政策,反而开仓放粮,收买民心。而清兵的溃兵扰城,自镇海之败以来就已经存在,随着战败地点的增多,是愈演愈烈,“兵与民如同仇敌。”清军抢食,甚至已经让浙江绍兴“绝行休市”。

而让道光震动最大的,则是英军占领镇江,“断绝漕运,阻断长江”,清国的经济命脉,已经捏在了英夷的手上。

道光在反复的考虑后,终于在农历五月初五(6月7日)下密旨,准许奕经和英人接触,同时任命了新的两江总督牛鉴,作为和谈钦差的备用人选。

6月2日,一得到道光允许接触的圣旨,奕经就赶紧联络璞鼎查,璞鼎查这次非常爽快,第二天,皋华丽号战列舰就出现在南京下关江面。英国人这个爽快的举动,让楚剑功又起了疑心。

几位大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决定派一位外委官陈志刚到英国人的军舰上去探个虚实。陈志刚去了没多久,就带回了一份文稿。

奕经等人一,上面还是列着“十项条件”,璞鼎查一点都没有退让。

“怎么办?”众位大人面面相觑。

“不能久拖,这十项条件,皇上还不知道,但迟早会穿帮的。”

“难道就这样直接交给皇上?这还有为人臣子的良心吗?”

“不如,先给皇上敲敲边鼓,再作打算?”

说干就干,几位一品大员给道光上了这样一份奏折:

“据守城兵丁探报,城外英夷向城内招手,似有所言,当即差参将熊瑞登城查,见有英夷数人以手指天指心。熊瑞不解,急招通事翻译之。据云,要秉请大将军,有苦情上述。总兵段永福呵斥曰,我天朝大将军安肯见乃夷人?奉命而来,唯之有战。英夷即免冠作礼,屏退左右,尽将兵器投地,对城磕首。段永福向奴才等人禀请询问,即差通事下城,问以抗拒中华,屡屡放肆猖獗,有何冤狱?”

“据称,英夷不得贸易,货物不得流通,资本折耗,负债无偿。而犹在外海,为炮台所阻。万不得已,方沿江西进,直抵江宁,转为求大将军传话恳求大皇帝开恩,追完商欠,复准通商,立即退出大清,交还炮台,不敢滋事等语。”

这篇奏折用大段的篇幅,描写了英夷的恭顺态度“指天指心,对城磕首”等等。只在最后,借美法洋商之口,把英夷的“十项条件”归纳成赔款和割地,

“又有美法洋商秉称,英夷央该商等转圈,只求照前通商,追还商欠,付给利息,借一地屯放货物,英夷即退兵等言。”

为了增强说服力,几位大人又制造了一份英夷的文告:

“大英国大元帅吴夏密谕吴淞口居民知悉,因本国商船误伤广东商人三名,故清国不许通商,至今三载,为此我国命我求和,只因沿江官员诈我不肯保奏朝廷,我故发兵杀尽奸徒,往江宁伸冤,非干尔百姓,勿得惊慌乱窜,仍可安居耕种勿惧。倘若黑鬼私行劫掠,尔民众便可杀之,无以为罪,十日内本帅整顿三军再磕北阙,直抵京师,自行讲话。尔百姓其勿扰,特示。”

如果楚剑功见到这份文告,一眼就可以出,英国人没有大元帅的军衔,也不会把印度人称为黑鬼,因为这个名称是专属于黑非洲被掠夺的奴隶的。

但道光不知道。因此这样一份假文件用来蒙骗道光已经足够了。

6月5日真相

这段时间以来,楚剑功多方打探,还是没能弄清楚,英军提出和谈的原因。从英夷表现得如此强硬来,楚剑功不禁怀疑自己判断错了。

今天,楚剑功去探望了新收拢的溃兵,回到大营,见到轮岗的哨兵向他敬礼,懒洋洋的回了礼,正准备往里走,那哨兵说道:“报告钧座,李军师来了。”

李军师?李颖修?楚剑功一愣,赶紧跳下马,跑进去,直奔自己的签押房。一进去,见李颖修身穿一身青衣,坐在里面喝茶。

“哎呀,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广州坐镇。”

“嘿嘿,我可有好消息啊。你猜猜是什么?”

楚剑功脱口而出:“英国人仗打不下去了。”

“哎呀,猜得真准,怎么猜的?”

“我英军那状态,就是撑不下去了。”

“钧座啊,领袖啊,撒谎可不是好习惯。”李颖修笑起来了。

“对,我是蒙的。”楚剑功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吃饭了吗?把杰肯斯凯和肯尼夫叫过来,我们一起喝点酒?”

“等一等,我们先把话说完,在杰肯他们面前,我们要口径一致。”

“也对,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再猜猜,想想4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维多利亚女王怀孕了?”

“不对,她的九个子女,后来要么成了国王,要么成了国王他妈,但和这场战争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42年棉纱危机提前爆发了?”

“思路是这样的,事件不对。”

“不会是44年的曼切斯特大罢工提前了吧。”

“原本是42年的事情。想想,除了在东方,英国人还在哪打仗?”

楚剑功的脸上的笑容没有了:“难道……是阿富汗?”

“对。帝国的坟墓,阿富汗。”李颖修郑重的点点头。

7年,伊朗在沙俄的怂恿和支持下围攻赫拉特,英国派a伯恩斯出使喀布尔,企图促使阿富汗统治者多斯特·穆罕默德汗同英国人建立反对伊朗及俄国的同盟。

在谈判过程中,阿富汗方面要求英国人帮助它收复被锡克人侵占的原杜兰尼王国领地白沙瓦,英国人予以拒绝,谈判无结果。多斯特·穆罕默德汗乃转向俄国,接见俄国特使维特凯维奇。英国遂以此为借口发动战争。

年月,英国侵略军开始向阿富汗推进,次年4月占领坎大哈,进逼喀布尔,多斯特·穆罕默德汗出走,越过兴都库什山后向英军投降,但阿富汗人民反抗英国侵略者的斗争并未停止。

长达两年的战乱,在兴都库什的崇山峻岭之中,一个传奇慢慢崛起。阿富汗人中,流传着关于“高山之星”的传说。阿克巴尔,这个名字逐渐成为阿富汗的希望。英国人有意压制他的影响,用重兵围剿,让这位阿富汗之星在高原上的山洞里钻来钻去,虽然英军每每都小有损伤,但英军控制的大城市,例如喀布尔,还是安全的。

然而,就在璞鼎查坚定地将阿富汗的英军调出三个团,用于清国方向之后,局面开始起变化。强悍的王家第龙骑兵团离开了,填补他们空缺的是英国人豢养的普图什族土兵,阿富汗之星阿克巴尔得以纵横驰骋,他的属下,开始顺利在普图什人的默许治下,向着喀布尔渗透,并从普图什土兵的手中,获取武器和给养。甚至一部分普图什土兵直接加入到阿克巴尔麾下。

滴水汇成巨河,尘土汇集成流沙。就在三个月前,4年三月中旬,“阿富汗之星”阿克巴尔领导喀布尔起义。英国的阿富汗驻防军陷于绝境,被孤立在喀布尔中的一隅,面临被切断饮水和食物的危险。

印度总督奥克兰没有认识到局面的严重性,他在印度凑齐了大约五千人的老弱病残,前往阿富汗增援。并且自作聪明的,命令大约四千人人出头的阿富汗驻防英军,保护着英国殖民者以及他们的家属,向南靠拢。

从喀布尔撤退的英军以及殖民团一路上不断遭到截击,阿富汗人用英国人的步枪从山谷的两侧向这些英国人射击,用石头砸他们。感谢上帝,在留下了超过一千具尸体之后,在4月底,英国人终于到达了边界的博兰山口,和增援部队会合。

就在英国人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灾难降临了,博兰山口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近万名英国士兵和殖民者,在这里全军覆没,仅有数人逃回了印度。

这就是李颖修得到的情报。当知道英军在阿富汗的惨败之后,他就立即判断,英国人会回师印度。实际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璞鼎查是在镇江之战刚刚结束的时候,收到印度总督奥克兰的来信的。

“这是个悲剧,但不是我们的责任。”在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璞鼎查脱口而出,“想想吧,先生们,我们用一个团就能消灭一万清国人,而奥克兰却让八千士兵被比清国人更落后的阿富汗人消灭。除了证明奥克兰的无能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

“全权代表阁下,”远征军海军司令巴加斟酌着措辞,“奥克兰为了推卸他的责任,一定会说,我们把精锐都调走了,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我们离得比较近,现在消息还没有到达伦敦,但我敢肯定,伦敦的那些小报记者们一定会像嗜血的鲨鱼一样兴奋起来。”

“我都能想到那些标题,《明珠上的血河》、《顾此失彼,印度危在旦夕》……”

“好了,说这些无济于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立即停止和清国的战争,回印度去,毕竟印度才是皇冠上的宝石。”

“那我们征服清国的伟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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