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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四)辛丑合约出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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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清国人的情报能力,他们未必知道阿富汗的事情。第二次镇江会战中,我们已经把他们打疼了,我想,他们会接受巴麦尊首相的训令中提出的十项条件的。”

璞鼎查在屋子里团团转着圈子,一会儿巴加,一会儿又陆军司令郭富。

“真的要立即回印度吗,就不能再等上几个月。”

“阁下,我们耽误不了时间。虽然阿富汗人不可能入侵印度腹地,但在边境捣乱会给我们造成麻烦。而这些麻烦,会在伦敦被有意无意的放大。伦敦的政治,我想您比我清楚。”

是啊,伦敦的政治。璞鼎查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对阿富汗的失败表现得过于冷漠,那么奥克兰就有很大的机会把自己当成替罪羊。

《为了个人的虚荣置不列颠臣民的安危于不顾》,璞鼎查绝对担不起这样的报纸标题。

“好吧,先生们,把翻译叫进来,我们向清国人呼吁和平。”

6月6日甩手

第二天一早,就有兵丁来报,奕经大人召见。楚剑功先没在意,答应下来,然后和李颖修吃早饭,可过了不一会,又有兵丁来催,这一次,是让两人都去。

楚剑功和李颖修赶紧换上官服,李颖修一时兴起,在签押房里扮成僵尸跳了几下,这时候,奕经的师爷,贝青乔亲自来了,催两人快去。短短时间,居然三催。楚剑功和李颖修不敢怠慢,赶快骑马出发。

新任两江总督牛鉴还没有到达江宁,奕经仍在主持大局,他见到李颖修到来,分外高兴。

“李道台,久仰大名,当世苏张之名,如雷贯耳。”

李颖修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了苏秦和张仪了,面上却不好反问,便只是说道:“大帅过奖了,下官只是知道些外夷的事情而已。”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哪。”奕经突然说道。

“大帅为什么这么说?何喜之有?”

“皇上新的圣旨刚刚到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已经回心转意,正式要与英夷和谈。委任耆英为钦差大臣,专职谈判,牛鉴为谈判副使。林则徐林大人,和伊里布大人,为参赞机要,他们两位都是擅长制夷的人物,有他们在,想来不至于吃什么亏。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打仗了,我这倒霉差事也算到头了。”

奕经一时得意忘形,口无遮拦。

楚剑功想告诉奕经关于阿富汗的事情,但李颖修抢着说话:“大帅,第二件喜事呢?”

“就是你李道台前来啊。你是我大清第一位通商洋务善后使,来得正当其时,正当其时。谈判啊,订约哎,这些事情,自然由你去管。”

楚剑功明白奕经为什么这么高兴了:“大帅不再和英夷接洽么?”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要尽快回京师去,向皇上面陈情弊。”

“原来如此。”来奕经大人对这烂摊子死了心了,想甩手不管。李颖修心里默默好笑,口头却说道:“那可好,有大人进京面圣,向皇上当面陈情,让皇上弄清楚这里的情况,我们也好放开了做事。”

楚剑功却想到一事,“大人,您要回京,那您的麾下,关外八旗、蒙古藩部,由谁来指挥,交给奕山大人么?”

“不,奕山也会和我一同北返,关外八旗还成建制的,自然回去关外休整。蒙古藩部,热河、绥远、察哈尔八旗也一样。”

“那哪些兵会留下来呢?没收拢的溃兵怎么办?”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溃兵就由他们去吧。西南和西北的绿营还会留在江宁,协助守城,杨侯爷还要等进一步的命令。”

居然连溃兵都不管了。奕经急着把这烫手山芋丢掉。他似乎一刻也等不得了,开始向李颖修转交相关的文牍。

过了一会,奕山、杨芳和德珠布都到齐了。奕山早已知道了消息,他和奕经一样,对摆脱这个烂摊子喜形于色。杨芳仿佛一下子变老了,他还要在江宁撑下去。

德珠布倒是提出了一个问题:“皇上是怎么想到让伊里布和林则徐参赞军机,随行谈判的?”

“都是刘韵珂推荐的。”奕经顺手拿出一份奏折,“这是京师转来的,刘韵珂在奏折里,认为林大人公忠体国,刚直有力,又制夷得法。伊大人善于怀柔,用此二人可以刚柔并济。”

“皇上对谈判有什么示下呢?”

“有和谈钦差大臣耆英总揽全局,最后有耆英,牛鉴,林则徐,伊里布四位大人商议而定。但皇上提出了几个可以商谈的要点,你们可以先行考虑。”说完,奕经递过来一张纸绢。

纸绢上文四骈六,述说了大清皇帝是多么的宽仁,最后提出了三项恩典给英国人:

第一、恢复通商,福建、浙江、广东允许定时贸易

第二、依朝贡例,如果英夷言辞恭顺,则厚加赏赐。

第三、若有冤情,可由耆英代为陈奏。

同时,这道密旨中又交代,“激励将士,同心合力,应守则守,应剿则剿”,道光还在做剿灭的打算。

楚剑功和李颖修对视一眼,就表示要谨遵圣旨。

随后,奕山向德珠布移交了西北绿营的兵符印信。两位皇亲又说了一通吉祥话而,就坐上轿子,带着家人,急匆匆的离去了。

他们两位一走,耆英却还没到,杨芳正要对德珠布说话,德珠布抢在头里说:“请杨侯爷就在这总督署里住下,代为主持大局。”

“诶,你满我汉,您又是江宁将军,还是请您代行两江总督职务为好。”

“杨侯爷不必过谦,您德高望重,只有您这样的老帅才能镇住那些兵丁。”

“将军真是折杀老朽了,我近日头昏眼花,怕是精力不济了。”

两位一品大员在这里谦让,楚剑功和李颖修在旁边着也不是,走开也不是。

最后,杨芳还是勉为其难,他转头问李颖修:“李道台,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

“既然皇上的意思已经明了了,我们不要等钦差到来,可以先和英国人谈起来,摸摸他们的底。”

“也对,谁去呢?”

“下官忝列通商洋务善后使,自然是下官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李道台,你这就出发吧,万事小心。”杨侯爷还真干脆。

李颖修来到江边,坐上一艘小划子,就向着皋华丽号驶去。

等李颖修上了皋华丽号,以“通商洋务善后使”的名帖见到了这艘船上的最高官员,英军的海军司令巴加。

“你们拥有谈判权限的全权代表就要来了?”

“是的,这是诏书的抄录件,在正式会谈场合,我们会出示诏书的原件。”

“我不懂中文,这份文件我会转给我方的全权代表阁下的。您这次前来拜访我们,就是为了通知我们这一点吗?”

“不仅是这样,您,我是清国方面专门负责外交的官员,具体的谈判,将由我来代表清国来执行。既然已经确定,钦差就要来了,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谈判了。你们可以任命具体的谈判人员。”

“不,不,在见到钦差本人以前,我们绝不开始谈判。”

装。李颖修在心里暗笑,“我想,你们也想尽快结束谈判吧。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呢?”

“我有另外一个问题,”巴加岔开话题,“今天,我们注意到贵方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你们这是谈判的态度吗?”

喔?李颖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关外八旗准备和奕经一起北返,现在在整顿收拾。

“为了表明谈判的诚意,我们决定撤离一部分军队。”

“其实你们不撤也没关系。”巴加嘲讽的说。

“您现在能给我一个答复吗?贵方由谁负责具体谈判?”

巴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们将由璞鼎查爵士的副官,麻恭少校和您具体谈判。”

瞧瞧,英国人早就把谈判的执行人选好了。依照巴加海军司令的职务,他是不可能决定谈判人选的。因此,麻恭少校作为英方的谈判执行人,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的。

相通的这一点,李颖修心里更有底了。英国人绝不可能撑下去,他们要回去应付阿富汗的局面。

“那么,我们明天开始谈判好吗?”

“谈判地点呢?在军舰上吗?”

李颖修考虑了一下,觉得军舰上是英国人的主场,还是少来为妙,他决定尊重“历史”。

“军舰上过于狭窄,我们不如在下关的静海寺谈判好了。请您随我来,在军舰上我们就得到。”李颖修和巴加走到外面,李颖修把静海寺指给巴加。

“那里,很好,那里的风景可真美啊。”

“那好,明天上午十点,我在那里等候麻恭少校,请他携带璞鼎查爵士的授权书,我也将向他出示诏书的原件。”

“我会转告的。但如果麻恭少校没有去,就说明璞鼎查爵士不承认你的谈判资格。”

李颖修又取出一份照会:“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十项条件,现在,我向您提交清国方面的正式谈判文件,里面列明的内容,将是我方谈判的基础。”

巴加却没有接过去:“等等先生,十项条件不容讨论,我想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还在装。李颖修暗暗地想,现在不是另一个时空的42年月,在那个时空,你们是和阿富汗讲和以后,才大规模的将援军派来中国。而在这个时空,你们要先稳定清国,然后回头对付阿富汗。你们拖不起的。

“既然是谈判,自然要讨价还价,您还是请璞鼎查爵士,具体的意见,明天可以由麻恭少校带来。”

“好吧,就这样。”

“再见。”

“再见。”

6月7日谈判的程序

李颖修在静海寺恭候着麻恭少校的到来,楚剑功也到场了。他们在静海寺外,可以见远远的江面上停泊的皋华丽号。

十点到了,英方的谈判人员还是不见踪影。

“怎么还没来?英国人来不认可你的谈判资格。”楚剑功说道。

“现在怎么办?还等下去么。”

“不能等。等待,意味着我们急于谈判。这是示弱。”

“我也这么想,我们走。”

两人带着随从——除了乐楚名带的一排朱雀军士兵之外,还有几个是德珠布借给他们的家人——从寺门口大步离开。

“牵着马,别着急,慢慢走。”楚剑功低声说道。

一行人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有马蹄声,一个英军士官追了上来。

“吁——”那士官停下马,叫道:“先生们,你们怎么离开了,我们的少校在等着你们谈判呢。”

“你们迟到了!”

“嗯,我只是个军士,外交上的礼节我不懂。也没有外交权限。”

“你没有权限,就让你们少校来。”

那军士踌躇了一会儿,掉头而去,不一会儿,一个少校军官骑着马来了。

“请问哪位是李外交官?”

“我是。”

那个英军军官跳下马,敬了个军礼:“外交官阁下,我们不熟悉道路,迟到了,我向您道歉。”

李颖修回了礼,说:“这就过去了,我们回到静海寺开始谈判好吗?”

“好的。”

双方一路上没有交谈,几十个人沉默的回到静海寺。

宾主落座以后,双方互相交换了授权书,表明自己谈判执行人的身份。开始进入正题。

“昨天,我们研究了你们的谈判文件,与我们提出的十项条件差距太远了,如果清国真的想实现和平,必须诚心诚意的考虑我们的条件。”麻恭少校先发制人。

“少校先生,我有个提议。”

“您说。”

“贵国的十项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因此,我方绝不可能答应,但为了顺利达成共识,我建议,我们把十项条件分解开来,先谈判容易的部分,再谈判困难的部分。”

“这个提议很好,我同意。”

英方的十项条件是这样的:

割让岛屿、

开放通商口岸、

外交地位平等,派驻使节、

赔偿鸦片、

废除行商制度、

赔偿商欠、

赔偿军费、

付给欠款和赔款的拖欠利息、

条约以中文和英文书写,文句的解释以英文为主、

双方君主限期批准。

李颖修仔细的研究过这十项条件,并且和楚剑功详细回忆了在另一个时空,英国所面临的政治局势,以及几年以后要发生的世界大事。他们所拟定的谈判顺序,充分考虑了英国人的胃口和现实政治需要。

英方所列出的十项条件,是根据前任外相巴麦尊的外交训令提出的。现在,英国的外相虽然换成了阿伯丁,但其谈判条件并未改变。楚剑功和李颖修相信,和在另一个时空一样,这十项条件仍旧是英方的狮子大开口,英方实质期望应该是巴麦尊给义律下达了所谓《四号训令》。但可惜的是,四号训令的具体内容,楚剑功和李颖修一时记不起来了。他们只有肯定的概念:十项条件是可以打折的。

谈判的第一项,就是外交地位问题。麻恭少校发表了一篇简短的演说,历数了清国对不列颠近百年来的种种羞辱。在慷慨激昂之后,麻恭少校挑衅盯着李颖修,眼睛中射出质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啪啪啪,李颖修鼓掌:“说得真好,我们两国应该平等交往。以前的种种礼仪上的冲突,只是文化不同造成的误会。”

麻恭少校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上。他听说东方人是很好“面子”的,而“礼”在清国的人伦体系中又占有神圣的地位,没想到对面的这位大人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平等外交的条件。

“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两国就是外交关系上平等的国家了。”

“中国,嗯,中国一向主张,国家不分大小强弱,一律平等。”李颖修开始背另一时空的一段名言,“对国际事务拥有平等的发言权……广大发展中国家应当联合起来,为建立国际政治新秩序和经济新秩序而团结努力奋斗。”

等李颖修背完这一段,麻恭少校已经愣住了,“什么叫发展中国家?”

“发展中国家就是指正在发展的国家啦。”楚剑功在一旁解释说,“比如,英国,现在在修铁路,在造工厂,就是发展中国家,你,我们用的是进行时态。而那些自以为非常富裕,不造工厂,不修铁路,有大量白银流出的国家,靠着关税保护和贸易壁垒以及文化优越感苟延残喘的国家,我们称为已发展国家,使用完成时态。比如……”楚剑功一时想不到用什么例子。

“比如清国,”麻恭少校恶意的嘲讽道:“白银流出国,没有现代的工业,关税保护,贸易壁垒,文化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原教旨,混吃等死。天朝上国,无所不有,果然是‘已发展’国家”

“太对了。我们把这一段话用作条约的开篇语怎么样?然后第一款是双方的平等外交地位。”

“很好,如果你们不觉得尴尬的话。”麻恭少校还是那种嘲讽的态度。

于是,条约草案的开篇就是:

“世界正日益分裂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个阵营。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控制资源和市场的旧有秩序的不满日益加深。中英双方决定改变这种旧有秩序,而建立基于所有国家一律平等的基础之上,有利于资源自由流动和自由贸易的新秩序。”

这是一句影响深远的话,直接影响到了七十年后的世界大战。

这是一次卓有成效的会谈,确认了双方的平等地位。下面,就要坦率的交换意见了。

“我们不割地,也不赔款。”李颖修直截了当的说。

麻恭急切的想说什么,李颖修挥挥手拦住他,板起面孔说道:“亲爱的麻恭少校,您可以把我们的态度带回去,你可以着我的眼睛,我的表情。我对您发表如下口头声明。”

“英国和中国之间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关系不会因为战争或者和平关系而改变。对于商业纠纷,我们可以采用商业的方法解决。两国不应当采用政治或者军事的方法干涉商业事务。刑事问题可以另案讨论。”

麻恭非常愤怒,他大吼着:“如果你们不接受十项条件,我们就重新开战。”

“您得到重新开战的授权了吗?少校先生。您还是将我们达成的条约第一款带回去汇报吧,双方的平等关系,是下一步讨论的前提。”

麻恭恶狠狠地盯着李颖修。

“明天,还是十点,我在这里等着您。”李颖修语气平缓的说道。

6月日英国议会的清国律师

等麻恭少校一行人离去之后,楚剑功命令乐楚名收拾桌子,一边问李颖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英国人会不会恼羞成怒?”

“你怕么?”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是觉得历史上……”楚剑功突然了一眼左右,便打住话头:“回去详谈。”

第二天早上十点,双方的人都准时到了。落座以后,麻恭少校先开场了:

“我向不列颠的全权代表璞鼎查爵士汇报了昨天会谈的成果,有点小问题?”

“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提出来。”

“名称,你们的名称。我们注意到,你们使用‘中国’这个称呼,而没有使用清国。当然,在英语中他们是一样的,但我们认为汉语文本还是应该规范一些。你们确定没有搞错吗?”

楚剑功和李颖修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用清国称呼清朝,用中国指代自身,完全是一种习惯,自然而然。

“麻恭少校,您等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可以!请便。”

楚剑功和李颖修来到一间僻静的禅房里,楚剑功问:“叫清国还是叫中国?”

“我刚才考虑了一下,这样吧,以后我们决定承认的条款,使用中国,而准备翻脸不认账的条款,使用清国。”

“这样当然好,但英国方面会出来的。”

“我自有办法。”

两人商量妥当,折返回去,李颖修说:“我们决定将清国和中国混合使用,普遍义务使用中国,政府义务使用清国。请贵方尊重我们的行文习惯。”

麻恭少校笑了笑:“反正有英文文本,我们是无所谓的,你们方便就好。”

这时,麻恭少校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先生们,现在我们可以谈判下一个问题了么。”

“好的,我认为,我们可以先解决容易的问题。从贵方罗列的十项条件,我们讨论商欠问题好吗?包括本金和利息。”

“同意。”

“商业纠纷,其实可以让商人们自己解决。但既然贵方在谈判条件中列出了,我们可以表明态度,商欠,原则上一律付清。我是广东通商洋务善后使,我很清楚双方的商款欠额。”

“那贵方的商欠总额是多少?”

“英国方面的商人列出多少?”

“一百万英镑,如果计入利息,和我方封锁造成的损失,你们一共要支付大约一百二十万英镑。”

“这不可能,总商欠50万英镑出头,即使因为推迟付款而给予利息,也不会超过六十万英镑。”

“那就六十万英镑吧,这是您自己认可的数字。”

靠,被这小子算计了,李颖修不由得有些懊恼,他决定在其他方面补回来:“不过,我们用西班牙银元支付。”每个西班牙银元大约相当于官银七钱二分,但在清国国内的流通中,往往将二分省略掉。加上西班牙银元铸造上的问题,大约合官银六钱八分的样子。60万英镑,大约200万两官银。用西班牙银元支付,大概能省下十五万元。

麻恭少校占了一点上风,汇率上就不再计较。

既然开始谈钱,双方的话题自然就引到了鸦片的问题上面。

“我国外相给全权代表璞鼎查爵士的训令是:按照一八三九年价格被勒索的鸦片的全部赔偿。共计超过六百万元。”

“外相的训令?”李颖修问道:“是前外相巴麦尊勋爵,还是现任外相阿伯丁爵士?”

“先生,您知道得还真多。这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了。在另一个时空。巴麦尊和阿伯丁对待鸦片贸易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巴麦尊视为一种贸易,而阿伯丁视作犯罪。因此,在对待鸦片的赔偿问题上,两者的态度也不一样。巴麦尊是一定要得到赔偿,而阿伯丁则是前任弄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在另一个时空,无数有良心的历史学家们,不断引用这样的差别,来说明英国发动的是贸易战争,而不是鸦片战争。所以李颖修对此记忆深刻。

4年,英国墨尔本公爵倒台,皮尔爵士接任,新任外相阿伯丁是著名的反鸦片派。在他还是反对党的时候,当巴麦尊同学在国会作证“鸦片是自由贸易,因为不列颠本国法律也不禁止。”的时候,阿伯丁大声问:“鸦片贸易符合清国的法律吗?”于是被嘲讽为“清国律师”。

现在,李颖修就直接引用了阿伯丁的名言:“鸦片贸易符合清国法律吗?”

“阁下,司法权问题我们尚未讨论。”

“我不是问司法权,我是在重复贵国现任外相的名言。”

麻恭少校急切的想说什么,李颖修抢住话头:“我们先把这点争执放下,我还有疑问,六百万元的鸦片赔偿是怎么确定的?我要求贵方出示具体计算目录。”

目录?不会有目录的。阿伯丁的指示非常清楚,“决不能留下不列颠官方对于违禁品交易的给予正式支持的任何嫌疑。”这份指示,在《中华帝国外交史》中被引用,然后不断的被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学家拿出来赞叹。有的称赞英国政府“严谨”,有的则是说明“法律的证据意识”,当然更多的则是说明“不是鸦片战争,而是贸易战争”。

李颖修着麻恭少校被难住的表情,心里默默的想:“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学家还是有点用处的。”

“少校,”楚剑功在一旁插话了,“也许,鸦片问题,您需要国内进一步的指示。这样吧,我们暂且这样做结论,对于鸦片,在不列颠方面提供详细文件之前,不予讨论。我们可以为此专门签订一项附属备忘录。这样,等贵国有了确定的解释,我们再来谈判。”

“附属备忘录同样需要璞鼎查爵士的批准,我没有这个权力。”

“我们深表理解,我们今天专门起草附属备忘录草案,然后,您带回去,交给爵士考虑,可以吗?”

麻恭少校再无异议。

“麻恭少校,您来起草吧,您的英文比我们好。”

麻恭少校也不谦让,正准备动笔,突然想到:“如果写了备忘录,那不久不就等于留下官方支持的证据了吗?”

楚剑功出了麻恭少校的犹豫,于是说道:“您就写《关于某些地位未定商品赔偿问题的谅解备忘录》吧。”

“某种地位未定的商品,很好,我喜欢。”麻恭少校说。

楚剑功和李颖修回到江宁城门,在城中值守的陆达正等在那儿,他见楚剑功他们,便喊道:“钧座,军师,林大人,伊里布大人,还有两江的牛制台今天到了,都在两江总督署等着你们回来呢。”

楚剑功和李颖修对视一眼,骑着马就往两江总督署去。到了衙门口,跳下马来,楚剑功冲在前面,不待通报,一下子就进到大堂里面。

他见到包括德珠布在内的几位大人,便要行礼,林则徐一挥手,“剑功,不必多礼。”

伊里布也在边上说:“楚道台,你我老相识了,浙东大捷,老朽还欠你的人情,就不必行礼了。”

伊里布是前任两江总督,算是现任总督牛鉴的前辈,他既然这么说了,牛鉴也道:“楚道台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正说话间,李颖修和陆达也进来了,又是一番客气。

等众人坐定,林则徐问道:“剑功,谈得怎样,德珠布将军说,英夷气焰甚是嚣张。”

“是啊是啊,听说,要把那英吉利的淫妇和我大清皇帝并列。”

“英吉利的淫妇?”楚剑功一愣,才回过味来,他让人找出昨天写好存底的部分:“中国与不列颠地位平等。大清国皇帝与联合王国女王地位平等。”

“大人,那英吉利广有四海,国家强大”李颖修解释到,“若论统治的地域和人口,不列颠实在超过我大清,天竺上国,不过英吉利下的一个属国。若说地位并列,大人不如以宋辽并立的局面来比拟。”

“若说英吉利国力强大,与我大清对等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居然女主临朝,母鸡司晨,这成何体统?”

“大人,当年唐高宗死后,武后临朝,天下诸国可没否认我中华的地位啊。”

“那是因为大唐正统,君临万国。”

“大人,请恕我直言,南周篡唐,可算不得正统。但诸国还是认了,为何?我中华兵强马壮尔。今日英吉利坚船利炮,道理也是一样的。”

“好了好了,”林则徐说道,“且不说这些虚文,英吉利提出了十项条件,极为苛刻,不知你们谈得怎样?”

“今日谈定了两项,商欠和鸦片赔款。”

“商欠照付,自是应当,但鸦片岂能赔偿?”林则徐有些不悦。

“鸦片不赔,英吉利国内,对鸦片问题也是争论不休,所以,我们和英夷都同意,将此问题搁置。”

“搁置,妙啊。”牛鉴在一旁说着,“我实诚人,说句实诚话,官场妙诀,便是一个拖字,有些难事,拖一拖,说不定就不用管了。想不到洋人也会这一套。”

楚剑功无语,这时候,牛鉴又说:“不如我们干脆拖下去。十项条件,全都给他拖没了。”

楚剑功只好说:“制台,英夷只怕不好糊弄。如果拖能解决问题,那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林则徐不想再废话了,便问道:“明天谈什么?”

“我想,应该是军费吧。”

“军费?”

啪!林则徐把桌子一拍,“英夷真是无耻,军费自然是自家承担,我大清,破罗刹,征缅甸,抚安南,平廓尔克,都是自己掏钱,还给对方赏赐,何尝要对方出过钱?”

“对啊,对啊,英夷的军费找我们要,那我们的军费谁出?此次三路大军进剿,光朝廷拨款,已经用了整整一千万两。前次浙东之战,便花光了浙江府库。”

“对啊,广东方面,前后修缮炮台,建弹药厂,练兵,我前后开出去接近五百万两的单子。我们找谁要钱去?”林则徐也说道。

“就是啊,十万大军,十万团练,围在江宁边上吃,我这江宁府库也要见底罗。”德珠布也在叫苦。

“所以完全没有道理嘛。”牛鉴说道,“我说啊,楚道台,李道台,你们明天就对英夷说,我们可以付他们的军费,但我们的军费,就算两千万两吧,要英夷付,这公平合理吧。”

“那英夷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那就……谈不成会怎么样?”

“会打,重新开打,继续打。”

“几位大人,”楚剑功蹭的一下站起来表决心,“打我是不怕,三万英夷,我朱雀军四千当之,大不了丢了南京,我们退守淮上,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他耗,我不信英夷耗得过咱们。”

“剑功,你真有把握吗?那我们干脆别谈了,打吧。”

“诶,使不得。”牛鉴赶紧拦住,“朱雀军退守淮上没关系,可江宁丢了,我和德大人就只有殉国了。”

“打不起了。”伊里布说道,“少幕兄的气节令人敬佩,可天下财富,首在两江,两江打烂了,今年的钱粮就少了三分之一。你我都是一品顶戴,对朝廷的收支应该有数,去年年入四千万,用得左支右绌,今年本来打仗就花了两千万两,剩下的钱,你总要让朝廷过日子吧。何况镇江丢了,漕运也断了。”

“哎,我何尝不知道朝廷的艰难。黄河河工,还有四百万两的亏空没填。我是不甘心呐。”

楚剑功到林则徐的样子,心下不忍,于是说道:“列位大人,也未必没有转机,英夷并非无懈可击。”

“剑功有什么妙策?”

李颖修生怕他把阿富汗的事情说出来,赶紧拦住话头:“我和剑功,肝脑涂地,一定争取最好的结果。”

伊里布有些不死心,说道:“剑功,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楚剑功也冷静了下来,说道:“没有,我是说,也许英夷没有那么贪婪。”

6月9日慨恩施

第三个关于钱的问题——军费赔偿,将在今天解决。

两百四十万英镑,约八百万两白银或者一千二百万西班牙鹰洋,这是英国方面提出的价码。

“军费我们绝不赔偿。”楚剑功斩钉截铁的告诉麻恭少校。

“什么?”麻恭同学以为自己听错了。

“军费应该自己负担,”李颖修声明说,“我们认为,军费应该自行负担。这是我们谈判的原则。”

麻恭少校涨红了脸,手握成拳头,在桌子上按了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先生们,我想你们没有弄明白,如果不赔偿军费,那么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达成的协议中,不列颠还没有得到任何利益。在鸦片赔偿的问题上,我已经妥协过一次,而关于军费,我不再妥协。绝不。”

“麻恭少校,稍安勿躁。我们会照顾不列颠的利益。但不列颠的利益是什么,您弄清出来了么?或者说,就您目前的地位,您真的理解了不列颠的需要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侮辱我吗?您在否定我谈判执行人的权限吗?”

“不不,麻恭少校,两年前,在海德公园,维持秩序的四百骑兵中,有你吗?”

“我不在,我是皇家海军,而海军是不干涉国内政治的。海德公园的那些是陆军。所以威灵顿公爵才那么容易的调动他们进入伦敦市区。”

“麻恭少校,您清楚9年发生市民骚乱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麻恭少校突然反应过来,“说这些干什么?赔款、赔款。”

“麻恭少校,这和赔款时紧密关联的,因为这些都是7年以来的经济大萧条的后果。7年以来的经济危机,导致了9年伦敦的市民骚乱,而同样的原因导致了不列颠方面急于打开清国市场,为过剩的产品寻找销路。但简单的赔款并不能解决英国的相对过剩,这已经被历史所证明。”李颖修说到这里,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赶紧顿住。

“胡扯,胡扯。我告诉你们,很简单,如果你们不赔偿军费,我们就进攻江宁,到时候,你们只有赔得更多。”

“麻恭少校,请您冷静,您为什么不向璞鼎查爵士回报呢?也许,璞鼎查爵士会得远一些。”

“爵士给我的指令非常清楚,不给钱,就开炮。”

“少校阁下,您回去向璞鼎查爵士汇报吧。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到下午一点钟,你们还没有进攻江宁的话,我们两点钟再重新坐到这里,好吗?”

“你们会后悔的。”麻恭站起来,愤愤的转身走。

“少校,虽然您很愤怒,但还是请您把我们的照会带给爵士。一、我们绝不赔偿军费,二、我们有一个缓解不列颠本土的大萧条的一揽子计划。”

麻恭少校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有把握么?”楚剑功问。

“不知道。要璞鼎查对自己的军事信心。他如果认为,能在短期内搞定江宁,说不定会冒险。如果他怕被拖住,就有可能静下心来,听听我们的建议。”

“即使他进攻江宁,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想我能拖死他。”

“你能拖,大清国可拖不起了。”

这时候,静海寺的和尚们送上来斋饭,楚剑功让乐楚名等人吃饭,自己和李颖修到禅房里继续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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