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7-2
5月6日(一)三面围攻
清晨的薄雾正在慢慢散开,楚剑功带着他的朱雀军二十个连,正在奔赴战场的途中。
三天前,在江宁,杨威将军奕经召集众将,进行了军议。反攻的日子,就是今天。
昨天的时候,朱雀军已经乘船到了仪征,在仪征好好大半天,四更天的时候,全军出发,奔赴杨芳指给楚剑功的进攻出发点,镇江的西南角,弈山和杨芳两部的结合部。
按照军议的设定,就在昨天晚上,就应该有水勇出发,驾驶二十条柴草船,顺流而下,攻击江面上的英**舰,不知道现在得手没有。
果勇侯杨芳,带领着他的三万果勇军,从南面进攻。而在今天上午午时,杨威将军奕经从北面,靖逆将军弈山从西面,一同进攻。
三面同时进攻,在一般的环境来,似乎也不错,但具体到镇江的地形,就显得不合适了。
镇江位于长江南岸,从北面来的关外八旗先得渡过长江,才能与英军交战。
镇江江心有沙洲数座:雷公嘴、太平洲、西沙、中心沙。英国舰队就停泊在这些沙洲附近。镇江是丘陵地带,西高东低,南高北低,从西,南两面进攻的清兵,首先要翻过宁镇山脉和茅山山脉,特别是海拔47米的大华山。
简而言之,镇江被长江、宁镇山脉和茅山山脉三面包围,而杨芳的计划,就是从这三面同时进击。
“钧座,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个计划呢?你至少要把镇江的地形给那些老爷们解释清楚。”
“我解释了,可没人听我的。杨芳等人都在西北打过仗,对镇江的丘陵地带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唯一担心的,是长江上的英国舰队。”
“他们有什么办法吗?对付英国人的海军。”
“火攻,用柴草船,装载硫磺等物,放火烧。”
“钧座,恕我直言,”肯尼夫说道,“我认为这个办法落后于时代,667年尼德兰人在泰晤士河对英国舰队实施了火攻,烧毁了三分之一的英国主力舰,从那以后,英格兰人始终把防备火攻作为第一要务。”
“肯尼夫,你要说什么?”
“英国人最强大之处,就在于他们能不断吸取教训。您认为他们这一次会犯667年的错误吗?”
“这并不是我决定的,肯尼夫。在我们熟睡的时候,火攻船队已经出发了,现在,估计有消息传来了。”
部队继续往前行进。突然,后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打着呼哨,让行人退避。
马到了跟前,停住,跳下一个穿着绿营号衣的马牟。“楚道台,大帅令我传信,昨夜火攻船夜袭镇江,已得大捷。”
“如何大捷?可有战报?”
“来的仓促,没有战报。大帅令我口述。”
“快说。”
“昨夜火攻船吸引了英夷的注意,五百藏兵乘机攻入镇江城中,劫了英夷的营地。”
“等等?火攻船吸引了英夷的注意?难道不是主攻英军的舰队吗?”
“这正是大帅声东击西之计。”
“也就是火攻船没什么战果了?”
“藏兵攻入镇江城,斩获无算。”
“这么说已经拿下镇江城了?”
“英夷人多势众,藏兵夜战之后,不得不转进。”
“藏兵回来多少。”
“一百余人,其余的想来是,夜晚路黑,走散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消息吗?”
“就这些。”
楚剑功点了点头,却见那马牟还不离去,心里明白,摸出半两碎银子,递给他,说道:“老兄辛苦了,大帅还有什么命令吗?”
那马牟接过银子,说道:“大帅命令不变,请道台和朱雀军于午时在镇江城西南开始进攻便可。切勿耽搁。”
等那马牟骑马离去,楚剑功对杰肯斯凯和肯尼夫解释:“昨夜的火攻没起到任何作用。”
“我们还是尽快赶赴出发点吧。”
“幕洛一,胡一刀,前头带路。”楚剑功命令两个当地人。
与此同时,杨芳也带着他的果勇军在镇江南面展开,
杨芳的大军在巳时正中(十点左右)拆营,分成左中右三路人马:左翼湖北绿营700人,由湖北提督率领,右翼是四川绿营7000人,由四川提督统带。其余西南各省,抽兵500人到2000人不等,总计约9000余人,作为中路,由江南提督齐泰统领。湖南绿营2500人,杨芳留在身边做自己的亲兵,河南绿营4000人是预备队跟在杨芳的湖南兵后面。这里一共集结绿营万人。
江南的五月,正值梅雨季节,今天没有下雨,但地上的沙泥仍旧松软湿润。随营的大车在地上压出一道道车辙,马蹄不时陷入泥土之中。江南水,果然名不虚传,杨芳的大队人马一路走来,就遇到了好几处湾汊。
杨芳还是探查了一番地理,他选择了燕子山和鼎石山之间的平地,向着镇江推进,这一带是一个宽广开阔的平原,缺少树木,一条清清的小河靠着燕子山的东面山脚,向西北方向流淌,进入长江。杨芳所部就是顺着这条小河前进。
虎头山是一个低缓的小山,位于燕子山的东北方向,那条小河从它的西面山脚流过。也就是说,虎头山正挡在杨芳所部的正前方。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果勇军的开进。在虎头山隔着小河相望的,是磨笋山。磨笋山虽然不高,却消除了杨芳的部队从虎头山西面绕行而过的可能。杨芳所部要去镇江,就必须通过虎头山南面和东面的那个平坦而狭窄的平原。
杨芳也是老于军伍的人,远远的到虎头山,他又从绿营当中抽调了部分马甲(骑马穿棉甲的清兵,有时候也用来称呼资深的步兵),由一位副将率领,前进到虎头山以南八里处的西屯村去探查有没有埋伏。
“大帅,虎头山并不太高,算不上地形险恶。”湖北提督不以为然。
“哎,陈军门,还是小心为上,要知道,英夷的火枪厉害啊。”四川提督说道。
他们两人,本是左右两翼的统帅,自从过了燕子山之后,平地有所收窄,三路大军慢慢挤到一处。这两人干脆来到杨芳的中军,听杨芳的调遣。
杨芳想了想,下令,全军向右转,又对两位提督说道:“两位还是回左右两翼去吧,如果遇敌,便就地展开,不用等待中军号令。”
“扎!”两人领命去了,三万大军稍稍换了方向,向着东北方前进。
就在虎头山的山顶上,英国远征军陆军司令郭富一直严密监视着杨芳。英军已经知道清兵从三个方向而来,昨晚在镇江城那场滑稽的夜袭之后,俘虏也交代了三路大军今天就会进攻。璞鼎查立即确定了分工,郭富负责的就是南面。他的任务,并不是要击退清军的进攻,而是要尽可能的杀伤清军,消灭清军的主力。
一位青年军官,骑着军马奔上山来,口中叫嚷着:“将军、将军,他们来了。”
“我到了。孩子。不过,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挤成了一团?”
“他们在左转。准备从我们脚下的小山岗的东面绕过去。”到郭富疑惑的眼神,这青年军官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判断。”
到青年军官惶恐的一本正经的面容,郭富笑了,庆幸自己的小诡计成功:“其实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他转头向自己身后的一堆军官们说道:“好了,上校们,回去整顿部队吧,我们要好好打一场了。”
“将军,要不要唱歌?唱圣歌。”
“不,不要唱歌。上帝的祝福非常宝贵,不要浪费在这里。”
“将军,对面可是三万人哪。已经接近了罗斯巴赫会战的规模了。这个战场,和罗斯巴赫还真像。”
“别磨蹭了,快回部队去。在征服野蛮人的战斗中,你不可能向罗斯巴赫的腓特烈二世一样名垂青史。”
上校们跨上他们的战马,从山坡上下来了。
5月6日(二)绿衣兵
郭富手上,一共有六个步兵团:第爱尔兰步兵团,团长基恩上校,第26步兵团,团长斯科尔斯上校,第49苏格兰步兵团,团长索尔斯克亚上校。菲利普-内维尔的第五十五步兵团和加里-内维尔的第九十八步兵团,吉格斯上校的第六十七新南威尔士团。以及孟加拉志愿炮兵团。半小时以后,营帐都已拆卸装车,部队纷纷开动。
除去斯科尔斯和吉格斯的两个步兵团外,索尔斯克亚、基恩、内维尔兄弟的四个团沿着虎头山的山脊线方向,在虎头山的东侧平地上展开。孟加拉志愿炮兵团在虎头山上展开,十二门九磅加农炮,十二门十二磅榴弹炮前后排列着。郭富手下的一位骑兵军官,古蒂中校,集合了六个步兵团中的骑兵中队,向着杨芳的方向冲了过来。
尽管英军的运动如此迅速,但杨芳却产生了一种相反的错觉,他说道:“英夷的骑兵向我们冲过来,象是来骚扰的,他们的步兵却在远方驻足不前。步骑如此脱节,真是岂有此理。齐军门,你怎么?”
杨芳口中的齐军门就是江南提督齐泰,他帮着杨芳执掌中军。他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我三万大军,英夷吓都吓傻了吧。定是用骑兵来骚扰我等,步兵借机撤退。”
有理,按照杨芳的军事经验,也只好这么解释。他下令,让马甲们驱逐这股英军骑兵,大队仍旧向着虎头山的东面行进。
楚剑功带队来到了镇江的西南面,他的前方,是砚山顶,后来的水库就在这一带,这也是弈山和杨芳两部人马的结合部。
突然,山顶上响起了枪声。朱雀军全军三千余人,全部自动散开,找隐蔽物。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告!一连陈日天部遇袭,无伤亡,全连已展开战斗队形,请指示。”
“先不要急于进攻,陆达!”陆达应声而出。楚剑功命令道:“就此整顿部队,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他带着杰肯斯凯和肯尼夫到前面去观察。
楚剑功从望远镜里,到山头上有些身着绿色军装的人,排列在山石后面。“绿军装?不是龙虾兵。”楚剑功自言自语。
“剑功同志,您说什么?我想你不是在说英军吧。虽然我汉语不好。”
“杰肯,你不觉得英国兵穿得像只龙虾吗?”
“哈哈哈。”肯尼夫和杰肯斯凯都会意笑了起来。
“不是龙虾兵,”肯尼夫用望远镜观察,“他们的军服不正规,而且队列也不整齐,有点像佣兵。是瑞士人,还是日耳曼人?”
“都不像,肤色偏暗,要么是南欧人,要么是拉丁人。”
“别管他们哪里人了,怎么处理?杰肯,我交给你全权指挥。”
“好的,我的。”杰肯斯凯用望远镜继续观察,“他们的阵地构筑得很糟糕,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构筑阵地,只是用山石和树木作为掩护,这是一群业余军队。”
“杰肯,我提醒你,不要轻敌,业余军事人员往往很强悍,具有相当特殊的军事技能。比如美国西部的牛仔们。”
“肯尼夫,你就不能少炫耀几句你的西部战争吗?”杰肯斯凯有些不耐烦了,“把二连、三连、四连都调上来。炮兵连也调上来。”
这边在调兵遣将,山顶上的人却在互相埋怨:“德尔皮,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建议,让他们走近了再开枪,你,现在他们止步不前了。”
德尔-皮耶罗不耐烦的说:“怀特-拉比斯,你是炮兵连长,快去整顿你的部队。不要干涉我们都灵人的事情,我们都灵人都是用的线膛枪,只有远距离才有优势。”
他这倒是实话。4年的时候,米尼子弹尚未发明,线膛枪的子弹都和枪口同样大小,上弹时枪管膛线阻力极大,因此比滑膛枪上弹用的时间大概多出三分之一。但线膛枪精度好,适合远距离射击。
怀特-拉比斯不再说话,回到自己的炮兵阵地上,“该死的都灵人,以后再不和他们合作了。快,上弹,让这些留辫子的我们热那亚水手的厉害。”
四门六磅舢板炮放列开来。这种舢板炮为了方便水手携带,炮管比较短,重量比较轻,因此射程也比较短,霰弹最佳射距0码,开花弹最佳射距20码,而现在朱雀军正在山下两百码的地方整顿队形。
“千总们,清楚山上的布局了吗?”杰肯斯凯用不熟练的汉语问道。
“明白了,敌军呈半弧形,沿着山脊布置,在右翼有炮兵。”
“是的,这一次,是攻坚战,这是我们朱雀军第一次攻坚战吧。”杰肯斯凯顿了顿,接着说:“刚才遭到射击的时候,虽然没有伤亡,但子弹打得很近,这说明,敌军中装备了大量的线膛枪。这一次,我们以散兵队形进攻。”
“是!”
“陈日天,你从左翼进攻,翟晓琳,你从右翼进攻,季退思,你的三连从中路进攻。四连作为预备队。”
几位年轻的千总领命去了。楚剑功说道:“攻坚,炮兵上来了吗?”他紧张的搓着手。
朱雀军的炮兵是四门十二磅跑和三门缴获的六磅炮。炮手都是从广东水师中抽调的人选。十二磅炮放列在距离山顶二百五十码的地方,六磅炮更靠前一些。
“预备,放!”轰隆隆,七门炮先后开火了,打的是实心弹,有四门炮的炮弹弹道很低,炮弹直接打在了半山腰上,有两门炮的炮弹却飞过山脊,落到山后去了。
山上传来一阵哄笑。杰肯斯凯说:“不用管他们,校正弹道。”
广东水师并没有受过正规的炮兵训练,在虎门防守的时候,完全是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才能把炮弹打到大致的方位,并没有学过向欧洲炮兵那样的炮口抬高几度,左转几度的概念。也没有专业的炮兵人员来训练他们。杰肯斯凯和肯尼夫虽然知道一些炮兵的常识,但也不精通。这一次,广东水师的炮手可漏了大底了。炮弹一颗接一颗的打出去,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实心弹都快打完了,还没找着准点。
“不能再等了,通知步兵,进攻。”
……
杨芳也下令进攻,在他的印象里,似乎英军是在全面退却。所以他命令他的前卫赶紧向虎头山前进。他如此匆忙地下达了命令,因此对于如何部署兵力竟完全没有指示,也没有命令清兵们留下他们的包裹和营具。果勇军的马甲们并没有成功的驱逐英国人的骑兵,他们被对方在七十步的距离上用线膛枪一个一个的射下马来。不一会儿,突前的马甲就损失了大半,剩下的落荒逃走了。
杨芳的步兵以三个绵长的纵队前进,领先的是齐泰带领的来自云南的两个营头和来自贵州的一个营头,一千三百人上下。在右边的四川兵的前面和侧翼是藏边的藏族奴兵,他们的头人驱赶着他们,作为果勇军最外围的掩护;预备队为四千河南兵。左翼的湖北兵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分出了三个营头,作为左翼最外围的哨探。
整个队伍的行进,对于地形完全没有进行侦察,也没有前卫,全军完全是在盲目前进。
基恩、索尔斯克亚、加里内维尔和菲利普内维尔的四个团,五千名步兵,以前后微错的双排队形,排出了一个宽达000米的横队。在他们西边的虎头山上,还有孟加拉炮兵团的二十四门炮。
当杨芳的大军突进到距离英军三百码的时候,山上的火炮开始轰击,黑火药爆炸,将紧贴炮膛的炮弹推射出去,化学力将九磅和十二磅的榴弹倾泻到清兵的头上。
三百码,刚刚是英军的火炮最大有效射距。弹雨飞舞而下,如同一阵火的旋风。
左翼的湖北兵离英军右翼的炮兵团最近,也就承受了最大的打击,长长的行军纵列一下子就搅动起来,在最边上做警哨的三个营头完全变成了混乱的人流,他们希望躲进身边的大部队里,似乎人多的地方能够避开弹雨。这人流将队伍一冲,湖北绿营大乱。人们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牲口们鸣叫起来,拉着车到处打转。
湖北提督倒还镇定,他在马上大声喝教着,用马鞭四处乱抽,他的亲兵也用刀鞘乱打,慢慢的把混乱压制下去。这么一闹腾的功夫,清兵的左翼就坠后了。
杨芳骑着马,走在中军,见到湖北兵的混乱,心中暗想:“这英夷还就是火器厉害,却不通兵法。湖北兵出了这等乱象,英夷居然就在对面坐等,也不趁乱掩杀。不过这炮打得真远啊。”按照清兵的惯例,离敌半里地的时候,才算进入战场,三百码,快一里地了。
提督齐泰带着前锋已经来到了距离英军不超过两百码的地方,他命令清兵摆开阵势,后面的西南各省的营头跟了上来,把队伍拉开。右翼的四川兵也如法炮制,列出了阵势。
杨芳在后面突然心中一动,他叫来马牟,说道:“去告诉湖北陈提督,不要随大军冲阵,去把山头上的英夷炮队消灭掉。”
“大帅这不是为难人么?”湖北提督心里腹诽着,却也不敢抗命,带队向着虎头山方向冲去。英军可能发现了湖北兵的企图,山上一阵乱炮来,将冲在前面的一个营头打得稀里哗啦,随后的六千多湖北兵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湖北提督带着自己的亲兵,驱赶着败兵,试图收拢他们,就在这时候,中军和右翼的清兵向着英夷的步兵冲锋了。
对面的英夷分作两排,后面一排竖托着枪,前面一排平端着步枪,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咚咚咚。”清兵的战鼓响了起来,身着灰色号衣的绿营,向着英夷冲去。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五十步……眼越来越近了,一些拿着火铳和抬枪的兵卒已经准备放枪了。
“噗——”英夷的队列前方,突然腾起一排烟雾,烟雾中夹杂着火光,然后如同炒豆的声音响起。大约两千五百只击发枪同时发射,两千五百颗弹丸射向密集冲锋的清兵。清兵的冲锋如此密集,几乎不需要过于仔细的瞄准。突然,他们的势头为之一顿,冲在前面的人成片成片的倒下。
在英夷开第二枪之前。整个清兵大队都停下了,地上满是哀嚎的伤兵,尚且站立的人有的愣在当地,有的试图帮助倒在地上的同伴,有的掉头就跑。在杨芳决定下一步做什么之前,英军的第二行步兵开枪了。烟雾、火光、受伤的惨叫。
再没有游移不定,所有还站着的清兵,都一致的做出了一个决定:“跑啊!”战场上,无论总兵副将,还是目长兵目,统统掉头就跑,没有秩序,没有队列,没有领导,这一个数万人的洪流就这样往回跑,冲垮试图阻止它的一切。杨芳试图让湖南兵组成一个拦截线,阻住崩溃的大军,但很快这个拦截线就崩溃了。甚至,最后面的河南兵的队伍也被冲乱了。
杨芳自己也乱了阵脚,他打转马头,策马狂奔,他的亲兵倒还镇定,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大帅。
杨芳狂奔数里地,他的亲兵统领骑马追了上来,口中叫着:“大帅勿慌,英夷没有追上来。”双马一并,那统领拉住了杨芳坐骑的辔头,杨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头四下一望,满眼都是溃兵,杨芳叫道:“来呀,收拢行伍,乱跑者当场斩杀。”
逃跑的清兵也很累了,慢慢的果勇军才稳定下来,各路总兵副将开始收拢人员。值得庆幸的是,三万兵马大部还在,建制也还在,虽然抬枪虎蹲炮等重武器被丢掉了,但是火铳、弓箭刀矛等物却还保留着。
“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杨芳说:“三路大军一起进攻,英夷在我们这一面,就会被别的两路抄了后路。你们清英夷有多少人了吗?”
齐泰说道:“这么密集的火枪,想来有数万英夷吧。”
“对啊,对啊,我们面前的英夷,一眼望不到边啊。”
“那英夷都在我们这边了,想那英夷一定急于回去抵挡其他两路大军,我们这就杀回去。从背后打他个冷不防。”
“大帅好计谋,就不知其余两路情形怎么样了。”
5月6日(三)马甲
大约在杨芳从南面进发的同时,靖逆将军弈山也带领着四万甘陕绿营,从西面向着镇江推进,镇江的西面是一出大大的湖泊地,由跑马山和黄山包夹着,奕山就带着四万人,从跑马山南面的狭窄陆地上通过。这片陆地的周围,是汤家湾、金家湾等水河汊地。
在离镇江城十余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高地,控制着弈山正在通过的这片陆地。弈山是个年轻的爱新觉罗氏,是道光的侄子辈,他以前一直在文官任上流转,并没有具体的行军作战经验。他带的甘陕绿营以营头为单位,鱼贯而行。他的全军有四万人,战兵和守兵各半。分为大约五十个营头,五位提督为他掌握着全军。两万余战兵中大约有三千马甲,其他的都是步甲。他自己指挥步兵,骑兵由以为指挥,排成单列纵队和步兵们平行前进。他一共只有二十六门炮,这些炮式样老化,沉重不堪,被丢在后面慢慢推进。
“夫战,天时、地利、人和。”弈山在复习自己读过的兵法。旁边有幕僚跟着凑趣:“大帅,不知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了几样?”
“英夷困守孤城镇江,听说疫病流行,这就是失了天时,内河无风,他们的大兵船跑得不快,这就没有地利。至于人和,周边团团,都是我大清的百姓。”
“照大帅的意思,咱们天时地利人和全给占了?”
“着啊!这一仗,咱们是有胜无败。想想啊,十万大军哪。”
慢慢的,甘陕绿营就来到了金家湾附近的那一处小高地前面。突然,探马来报,前方发现英夷的大队人马。
“来得正好,来呀,传令全军,就靠着这金家湾展开,本将军要给英夷来个迎头痛击。”
前方的英吉利士兵全部穿着红色的军服,在金家湾、跑马山、狮子山之间的小平原展开了。负责这一线的,是海军司令巴加,他手下有四个团:维杜卡上校的69新西兰毛利团,科维尔上校的6西澳大利亚团,第20步兵团,团长兰帕德,第5苏格兰团,团长哈格里夫斯
英吉利人和苏格兰人可以见前方一线乌兰乌兰的号衣,那就是弈山的甘陕绿营在布阵。在祈祷之后,巴加展开了他的部队,采取与敌人平行的战斗队形。维杜卡的新西兰人在中央,完全堵死了弈山的前方,哈格里夫斯的苏格兰人和兰帕德的英格兰兵在两翼。整个英军部队变成了一个活动的要塞。彼此间可以互相支援。科威尔的澳大利亚人在后方不远处,作为预备队待机。
中央的新西兰毛利团的两个步兵营,都排成60人宽,十行纵深的冲击阵型。在两翼方面,其他两个团的布局也差不多,都是以纵队摆出了防守的态势。团属的火炮都分别位置在各团的前面。惹人注目的是,这一路英军没有重炮。
巴加亲自指示每一个上校,告诉他们应该如何行动。英国人等待着,等待着清兵慢吞吞的排好大阵,甚至等到清兵的二十六门大炮被推到阵前。在等待的时候,英军一直在唱歌。
“要尽忠职守,我的地位是您赐与,我要快乐而勇敢的工作,我这样工作,一定能成功。”
维杜卡上校问:“将军,是不是该让士兵们闭嘴,我们要集中精神。”
“别急躁,孩子,这样很好,士兵们都很乐观。”
清兵终于排好了队形,二十六门大炮开始射击,石弹和铁弹被从炮膛里送出来,飞行了两军之间不到一半的距离,就力尽了,掉在地上。英军很有纪律,始终屹立不动像墙壁一样。在长官们示意以后,才规则的发出哄笑声。有人开始用英语骂下流话。
英吉利军也立即还击。这样炮声轰轰打了两个半小时之久。火炮在清军的大阵中造成很多缺口。英吉利的火炮并不多,一共三十六门。但榴弹炮和加农炮打出来的九磅和六磅弹丸,使清兵感到极大的惶恐。清兵一阵哭爹喊娘。
“大帅,下令吧,再这样打下去,弟兄们都要打光了。”
在清兵大阵的左翼,也就是靠近跑马山的那一侧,三千马甲都集中在这里。带领着些马甲的提督,却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战将,现在感觉到他们实在挡不住这样强大的火力,于是不等命令就率领三千名骑兵向英吉利军右翼冲锋。
这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即使是弈山心里也十分明白,他怒吼道:“闻鼓而进,闻鼓而进,知道吗?我还没下令敲鼓呢。”
绿营马甲的冲锋是个悲剧,他受到了英军左翼苏格兰团和中央的新西兰毛利人两个团,两千支击发枪的扫射。每一行的英军射击完,就立即蹲下,后面的英军开始射击,整整十行,连环轰打,枪炮声惊天动地仿佛没有完结。清军第一次冲锋,就损失了八百人。
战马在哀鸣,马甲们从马背上倒挂下来,有的脚被绊在马镫里,被受了惊的战马拖着到处乱跑,很快就被踩死了。在两军之间大约两百米的纵深内,三千绿营马甲进退不得。由于战马受惊,它们沿着战场横跑,不仅挡住了清兵的正面,而且,开始承受英军三个团的火力。
在这狭小的地域内,完全是火的屠场,步枪、开花弹,毫不留情的向清兵马甲们射击。奕山到他的马队陷入绝境,脑袋里一片空白。
在弈山的南面,砚山顶,朱雀军的陈日天懊恼的一拳砸在土里。他的一连的四个排都受到了损失,又退了下来。山顶上的绿帽兵非常的狡猾,装备也很好,有很多线膛枪,他带着人往上一冲,对方并不放排枪,而是一枪抢的点射,打得他们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隐蔽。二连和三连的情况也差不多。三连的季退思,面对的是炮兵阵地,那些舢板炮射程不远,放的都是霰弹,三连的士兵根本靠不上去。
“一个小山头,居然打了这么久,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威胁。”楚剑功有些不耐烦了。
“很正常,剑功同志,你要庆幸伤亡不大。”
“这些绿帽兵是哪来的?这么讨厌。”
“不知道,不过我认为,可以把三个连队都撤下来休息了,换别的连队上。”肯尼夫说道,“对方的火力并不猛烈,可以让部队轮番感受一下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