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瑕抚摸着马儿的脖子轻声道:“从今往后你都要乖乖的……要听话,再不要闹脾气了,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侍奉新主人……懂了么?”那马儿虽然听不懂这许多的言语,但它毕竟是通灵之兽,听得主人声音如此凄楚哀婉,一双大眼睛里顿时便涌出泪来;李无瑕见状自己也是泪盈于睫,只是强忍着不落下来,强笑着又道:“你哭什么?这般软弱无用的战马我可是不敢要了,明日就送给别人牵了去罢!”
这句话雪狮子倒是听懂了,毕竟从幼时起主人便时常同它这般说笑的,是以一闻此言,它便将脖子向上扬了扬,咴儿的轻嘶了一声,似是在撒娇向主人抗议。李无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道:“好好好,不牵不牵,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狼目也笑道:“这马儿的确也是喂得有些娇了,便同我们陛下那匹夜奔雷一样,正是半句闲话都说不得哩。”
他们这边说笑着,朵兰那边可就越发的不自在,本来叫李无瑕给自己充作牵马的粗役不过是为了羞辱她;可如今那个当事人却丝毫也没有受到羞辱的感觉,非但如此,这雪狮子、还有那个狼目,竟都像是同她全然是一伙的!反倒是朵兰自己这里加倍的没趣起来,堂堂一国皇后,竟连一匹马的主也做不得,全然成了个笑话一般。
朵兰越想心中越躁,忽然提鞭就在雪狮子臀上狠狠抽了一记,喝道:“似这般半死不活的劣马本宫要你何用!”那马儿乍然吃痛之下身子绷紧几乎就要暴跳起来,可是只因主人还倚在它身上,抱着它的脖子,唯恐惊到了主人,这匹马竟是生生将这剧痛忍了下来,只是后腿肌肉一阵哆嗦,却连声都没吭一气儿。
朵兰才不管这些,她扶着侍女的手立即便离鞍甩镫跳下马来,厉声吩咐道:“本宫使不着这么无用的畜生,来人,拖下去砍了它的头!”旁人不说如何,狼目听闻此言顿时便是大惊失色,亲自悉心照料了这许久,他早已对这匹马儿有了很深的感情,这会子忽然听见女主人说要杀马,他吃惊之下急忙奔过去在朵兰面前双膝跪倒:“娘娘息怒!这匹马当真是极好的……只是如今它还没有驯熟罢了,请娘娘再宽限几天时日,我必定能将它驯得好好的!”
他冲过去求情之时早丢了个眼色给手下一名亲信的侍卫,那侍卫会意之后急忙悄悄抽身,飞奔赶往紫霄殿方向去看羌帝是否已经下朝。狼目这边则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求情:“其实这事儿须怨不得这匹宝马,都是微臣无能,已经过了这许多日子仍然无法将马儿驯好,也难怪娘娘生气,微臣知错了,只求娘娘开恩,多少再宽限几日吧!”
朵兰如何不知他故意转开话题只为了保全那匹马?自己若是就此轻轻松口饶了过去,岂不更令那个李无瑕越发得意起来!因此她绷着脸一丝表情也无,只冷冷地向狼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本宫连这一匹马的主都做不得?”狼目跟了元颉这么多年,侍奉在他们夫妇身侧左右不离,其实早就猜出这位皇后娘娘今日必定是有什么事儿不顺心,所以到此地来找茬儿刹性子的,他虽然想不出到底是何事惹恼了这位刁蛮任性惯了的女主人,却也知道此时此刻自然还是先顺从她的意思才是自保良策。
只是那雪狮子实在是罕见难得的好马,狼目又是个爱马爱到发了痴的草原汉子,想到只要自己稍有犹豫这匹马儿的性命就要断送,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同朵兰支吾下去:“娘娘明察,微臣决然没有那个意思!微臣的意思是……是……”他正张口结舌不知道还能拉扯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倒是福至心灵,想到朵兰方才那话中所说的“一匹马的主都做不得”上来。
绞尽脑汁的壮汉顿时眼睛便是一亮,急忙补充道:“微臣的意思是,这匹马儿毕竟是当初皇帝陛下亲眼看中之后决定赏赐给您的,怎样也不好就这么轻易杀掉吧?就算娘娘真的不喜欢,微臣是不是也应该去请陛下的一个示下?”
朵兰咬住了嘴唇——其实明明白白的说,她今日到此就是来找李无瑕这个人晦气的,只因她还从未见过元颉用那样微妙的眼神打量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所以哪怕是莫洛嬷嬷的劝解、哪怕是元颉自己的主动示好和宽慰、哪怕是这个李无瑕明日就要砍头的事实;什么也无法阻挡这位西羌国皇后那满腔汹涌的妒意!偏偏这李无瑕还真就是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样子,自是更加令她怒火中烧,那雪狮子则不过是被她拿来出气的工具罢了。
如今听见狼目这么说,朵兰恼怒之余却又是一阵灰心:不错,若是元颉真的有一日对自己负了心,又爱上了他人,自己究竟又能如何?杀了这匹马能怎样?杀了这个李无瑕又能怎样?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跺了跺脚,竟是再也不发一言,就此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