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而为神,几世轮转,如今现世,自是免了生灵涂炭,你该高兴才是。”
落下笔,仍旧是他常抄的那卷清心经。
只是,师父难道忘记了?
他第一次抄写清心经,便是因为水无忧不断的吵扰他,非要一卷师父亲手誊录了的才肯乖乖的拿着背,到后来,也不知道她因为吃桃子弄湿了,弄脏了,又有多少卷因着她贪玩,或被睚眦撕咬了,或被三公子踩坏了,似是从那时起,师父有时候甚至一日里便要抄上两三遍的清心经。
只是,如今,他又落了笔,却是要给了谁用?
他没有问,也不需要问,挪移开了眼,那柄断了的青龙笛,如今也被裹了金。
“师父,无忧还会回来吗?”
灵淮不知,他也揣测不出。
庚桑抬头,眼若静潭,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会了。”
“那……”
再问什么也只是徒然的伤了情,灵淮眼里略显黯然。
庚桑眼里却仍旧淡然如往夕,脸上的颜色也没有半分的转变,似是听到了她的确切的消息,也不过仅止对他而言,仅是知了罢了。
袖袍微摆,庚桑从桌前缓步走向了灵淮。
“昨日你差人送的信,我和你大师伯商议过了,也已经与仙庭通过了消息,只是,现在魔界已然是今非夕比,一切务必要思虑周祥。”
“是。徒弟知道。”
“你先去吧,你大师伯还在等你。”
“是。”
灵淮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回过头见庚桑又回到了桌前,手持着笔,神色温和。见师父仍然安之如平日的神色,灵淮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他自己的心情就极是杂乱,又怎么劝解得了。
去了乾元殿,直到入了夜他才回到了孟峰之上,灵淮略显疲惫,和几个仙门里的掌门,一并仙庭的天王商讨过后,所议出来的方案,尚有分歧,意见并不统一。
灵淮的眉头难免缠了些愁容,心里没有头绪,他便是信步般的走到了师父的大殿前,才要出声,却又在看了以后,再不作任何的声响。
夜已经深了,殿里并没有燃什么火烛,师父的桌前摆着一颗夜明珠,莹莹间散着光,大殿里的物什原本就是极简,如今半明的珠光下,只看见师父手持着笔,与他离去时一模一样,稳重持静的站在桌后恤,落笔之处,极是恬淡的脸上,映在珠光里,静谧到了极处。
身影单薄,紫色的袍袖在他动作间,微微的拂摆。拂过了桌面,有几张已经抄好了的经卷落在了地上,和着先前那些不知是被风吹落了的,还是也是被袖子拂到了地上的那些纸张,散散的映在珠光里,如星般的散落。
师父对无忧是怎么样的一种情,这句话灵淮何止问了自己千遍万遍,可是,至到此时,他才似乎明了了。
向后退去,他心知自己此时不宜去打扰师父。只是,他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竟是让道法高深的师父连他已然是走得如此的近了,都没有察觉?
灵淮从没有有过男女情爱之欢,也从未曾试过把哪个女子放在心头,所以,他不懂,明明已经服过了仙丹断念的师父,怎会心生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