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旷心里疑惑不住地翻涌,却在看到眼下的一幕时,嘎然而止。
他们已经到了灼骨之狱的最里面,榴红的岩石之中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里汇集了熔浆,热浪扑面而来,一阵阵刮着他的脸,聂旷觉得心里忽然似燃起了一把火,热得他皮肤发疼,却一滴汗也流不出来。这种感觉比在外面更痛苦,他靠到白龟身边,依旧不能缓解。
这个池子里熔浆的温度比外面岩浆溪的温度更高!
而这么烫的池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熔浆包裹着他腋窝以下的地方,只露出一方肩头,和一个头。聂旷几乎能想见他在熔浆下的地方,应该早就化成白骨,不,或许连白骨也没有剩下!
人间诅咒人最残忍的,莫过于下油锅,然而这种刑罚比下油锅还要残忍!
这人便是弑神刺么?
竟使聂旷听过他残忍弑杀之名,见过他留下的七杀碑,知道一但他出世,瀛寰大陆便会血雨腥风,生灵涂炭。可看到眼前这一幕,还觉得这样太过残忍。
数万年来,一直浸泡在这样的岩浆里,哪怕他是为恶天下的弑神,受到的惩罚也够了。
“有人来看你了。”
这时候,白龟忽然开口了。然后聂旷看到熔浆中的那个人动了动,很轻的动了下,聂旷却似听到了骨骼震动的声音,咯吱一下,似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活动了。
这时候聂旷忽然发现,这个人身上是没有锁链的,他不是一个囚徒么?神祇的封印是无需要锁链的,可是这么池面竟连封印咒也没有!
聂旷正惊疑不定的时候,熔浆里的人抬起头来,他的乱发拨拂过去,露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瘦骨嶙峋,憔悴腊黄,可是聂旷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样子。他的唇舌打颤,一个名字到了舌尖却吞不出来,吃吃难言。
那个人看见了他,浑浊的眼瞳慢慢地凝聚出一道光彩来,“你是谁?”
聂旷怔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陛下?”
这个被困在熔浆里的人,竟是十五年前与谢敛一起失踪的先帝嬴倚!
聂旷的泪一刹间汹涌而出,他匍匐于地上,灼热的岩石炽烤着他,发出哧哧的声音,“陛下,您受苦了!”
堂堂一朝天子,被困在这个地方,忍受熔浆浸身之苦,是谁如此待他?
嬴倚望了他一会儿,从久远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影来,过了良久才与眼前这个人重合了。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明明不是熟悉的人,却掩饰不住他乡遇故人的欣喜。
“是聂卿?聂卿快告诉孤,孤的太傅如何了?孤的王儿如何了?外面如何了?”
一连三个问题,砸得聂旷无话可答。要如何告诉他,您的太傅以自身为祭,葬身火山?要如何告诉他您的王儿暴戾弑师、自掘坟墓?要如何告诉他您的天下已经烽烟四起、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