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到了虞渊边上,往下看是一片殷红,不住地涌动,那是岩浆,如潮汐般起起落落。
虞渊的崖壁上有条石头的台阶,只有一寸来宽,不知是当年谁走过的。聂旷顺着石阶往下走,背部不得不贴在石壁上,烫得他紧紧地咬住牙。他已经不出汗了,流出来的都是油。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烙饼,用自己的油打锅,将自己烙熟。
他用强大的毅力逼迫着自己往前走,一步步逼进虞渊,逼进真相。
烈熖炽烤着他,肌肤已经不能承受这种痛楚了。这已经不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了,而数万年来,虞渊一族被迫在这里生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烈熖炙烤着,他们的内心该充斥着怎样的戾气?
聂旷顺着台阶又往下走了段,越是靠近悬底,温度越高。榴火色的火焰几乎要舔舐到他的脚底了。他的后背已经全是火泡,甚至有些皮肤被烤焦了,毒辣辣地痛,他几乎要疼晕了过去。他强大的意志也开始动摇了,他不过一副凡人皮囊,承受不住这样的烈焰。他不怕在这里化成灰烬,可这种痛楚却一点点消磨他的意志,令他踏不出新的一步。
就在他举步维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以烈焰为水波,向他游了过来。它通身雪白,背负甲壳,竟是一只白龟。
聂旷一时惊怔地说不出话来。传说虞渊之地,唯有白龟能存活,白龟乃是神圣之物,天下稀之,当年在晏武那里看到一只已经神奇,没想到现在又能遇到一只。
就在他惊怔的时候,白龟口吐人言了,“老朋友,久侯了。”
聂旷抓抓被烤焦的胡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晏武的白龟?”
白龟点点头,“快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过去。”
聂旷跳到它背上,感觉一股寒凉的气息从它的龟壳里浸透出来,四周忽然就凉快下来,连拂面的罡风都像三月的杨柳风似的。他舒服地躺在它背上,烙烧的后背贴着龟壳,竟然也不觉得疼了,他感慨万千,“老夫还以为要变成烤猪呢,多亏了老兄你。不过一别才十几年,怎么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老夫记得当年你也只有脸盆那么大。”
老龟慢腾腾地道:“人间险恶,得作寻常模样。”
“也对,若是这么大卧在晏小子头上,不怕他压扁才怪。”
白龟驮着他平稳前行,在炙热的岩浆里有种从容涉水的感觉。
“适才你说久侯,是知道我会来?”
“我是奉人之命,在此迎接你。”
“奉谁之命?”
“到了你便知道了。”
聂旷扯扯自己焦了的胡子,“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这老龟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了?”
“他说要比我说得更清楚。我想从你这里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呢。晏武他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