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黍如又向南浔看了眼,南浔明白她的意思,横琴膝上,弹起曲子来。他的思绪随着琴声飘荡,似乎回到了九百年前。
其实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始末了,只是脑海里有些吉光片羽的画面留存,似乎是个晴天,碧空如洗,浮云浅淡,倒映在碧水之间,显得天地愈发的寥廓。时有野鹤排空而上,姿态潇洒。
那时候子俨便立在江边水渚之上,横笛而奏。笛子莹白如玉,笛后缀着红色流苏,流苏间镶着碧绿的宝石。子俨亦是一袭如雪的长衫,以红巾束腰,白玉为簪,发髻亦用红色的流苏束起来,潇洒中带着几分清贵之色。
南浔已经忘了他们为何会在那里,却能清楚地记得子俨垂眸而奏的样子。眉峰清厉,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冷漠。偏生眼睛却被朱红轻轻地勾勒了一笔,清冷飘逸中瞬间就染上了一抹妩媚,极是迷人。
他们泛舟于江渚之上,天光云影,白鹤排空。子俨信口吹着笛子,时而清扬,时而宛转,全凭兴致。
他们也未驾舟,随着江水而游,傍晚的时候随意找个渡口歇了,进入一家酒肆。酒肆的后墙上爬着一架紫藤。正是初夏的时节,紫藤花婆婆娑娑的开了,一挂一挂的垂下来,极是热闹。
两人当即便被这景致所吸引,将酒桌转于花墙下,盘膝绿荫之上,把盏而饮。他还记得那沉沉甸甸的紫藤花,衬得子俨的白裳都似染上了浅紫之色。
酒意半醺之时,暗香浮动。子俨不禁起身,轻嗅花枝,那一抹侧颜,足以惊艳时间。
现在想来,南浔依旧禁不住心神微晃。那时候总觉得岁月静好,却一不留心,时间便偷偷的滑走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南浔按着琴弦,久久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黄门侍卫过来,“姑娘,陛下宣刚才抚琴的人觐见。”
萧黍如大喜过望,又有些担心南浔,便问,“这是红楼里的琴师,未曾面过圣,怕他失了礼仪,奴家可否与之同去?”
黄门道:“自然,陛下请姑娘来,便是让姑娘献舞的。”
南浔跟着他们在金壁辉煌的宫殿里一转再转,终于到了间朱门前,里面丝竹不断,还有些奇怪的笑声,黄门侍道:“两位请稍等。”
萧黍如听见里面的声音,不由得变了脸色,看向南浔欲言又止。
南浔心思忐忑,完全没注意她的神色,仔细的抚摸着自己的琴。那是子俨亲手为他做的琴,如今他终于可以再用这琴为他奏一曲,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歌?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向当年一样慢慢的教他。
这会儿黄门卫已经出来了,“两位请。”
南浔跟着他进入宫门时,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他。无数个裸|露的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做着奇怪的动作,女人发出奇怪的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南浔整个人都僵住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饶是萧黍如见惯了风月,眼前的一切也令她面红耳赤。她的目光落在高座上,那里正有两个人交缠着。
南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对上了嬴宣的脸,他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九百年来,他虽然还记得子俨五官分开来是什么样子,可是脑海里已经不能完整地浮现出他的面容。就像是隔了一层纱,总也看不清楚。而在看到眼前这张脸时,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复苏。
——子俨!我的子俨!暌违了九百年的子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