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是斜坡,坡上都是茂密的树丛和灌木,沈瓷顺着斜坡往下滚,身体不受控制,也不知滚了多久终于撞到树杆上停了下来,此时她还有些意识,随之很快听到汽车重新发动的声音。
沈瓷撑着想要爬起来,但脚上一点劲都使不上,稍稍一动就锥心的疼,如此努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而上面的车子似乎已经开走了,呼啸而过的还有紧追一路的鸣笛声,枪声渐远,混着山里空旷的凉风。
沈瓷无力地将脸贴在地上,粗糙的枯枝,湿冷的泥土,顶上一片苍穹。
她记得自己上一次哭还是三年前,温从安去世……
此时山峦静寂,她多想就长眠于此。
……
沈瓷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隐约被叽叽喳喳的人声吵醒,好像有很多人围在她旁边说话议论,可是睁开眼,白墙白顶,不大宽敞的一间房里连鬼影子都没有。
她独自躺在一张小床上,旁边是小扇,可以看到外面阴沉天空的一角。
阴天,没有太阳,且这里是病房,沈瓷很快得出这些结论,理智渐渐回归,李大昌,枪声,那些追赶他们的车子和阿幸看她的眼神……脑中千头万绪般像电影一样回放。
沈瓷撑着床沿站起来,挣了几次右腿剧疼无比,而此时房门被打开。
“哟,你醒了啊…”外头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矮,打头说话的是个女人,抢先一步冲过去摁住沈瓷的手臂。
“躺着别乱动,你腿上绑了东西。”
沈瓷摇头:“麻烦扶我起来!”
女人看了一眼,最终照办,沈瓷窝着身子在搀扶之下坐起,抬眼刚好看到女人肩膀上的徽章,是女警……
她眼神颤了颤,吃力地把身子往后靠。
女警后面分明还跟着一个人,沈瓷却当没看见,闭着眼养神。
女警站了一会儿,又观察屋里两人的表情,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于是笑了声:“醒了哈,既然醒了,录个口供?”这话是在询问沈瓷,可她却面向身后的人。
身后江临岸往前走了点,小心翼翼查看。
沈瓷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此时闭着眼靠在床头上,脸上有些擦伤,虽不严重,但结了血痂看着还是有些瘆人。
“晚点吧,她刚醒。”
女警见总算有人发话,喘口气:“行,那就晚点吧,也不急于一时!”说完又看了眼床上的沈瓷,她脸色发白消瘦,看着确实很虚弱,不觉走到床边去拍了下被子,“你好好养伤,我先回所里汇报,下午再过来!”
女警出去之前还特意看了江临岸一眼,压低声音说:“看着精神不大好,家属注意!”
女警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瓷依旧闭着眼睛,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很平静,诡异又如死寂般的平静,可这种平静却成了江临岸的折磨。
他得到消息从甬州连夜赶过来,这几个小时之内情绪都是溃散的,落魄的,六神无主之外又毫无主意,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面对醒过来的沈瓷,全然不知。
屋里空气一点点流动,偶尔听见窗外的鸟鸣声。
沈瓷闭着眼坐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江临岸都怀疑她已经睡着了,直到她睫毛轻轻扇了一下,江临岸的呼吸也跟着停了停。
他终于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两人隔了几尺距离。
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啊,他们彼此没有见面,没有联系,时间并不长,甚至那晚在孤搂之上的余温还没散尽,可猛一下到了这里,她浑身都是伤地坐在病床上,他像木头一样连句话都不敢讲,仿佛换了一生,彼此都已经不是彼此,但江临岸知道她能一直这么坐着坐到天黑再天亮,总得打破僵局,于是干脆转过身去,背对沈瓷。
“你右脚崴了,绑了冰袋,但骨头没事,另外身上也有一些擦伤和撞伤,不过都已经处理过了,不算严重……”江临岸终于艰涩开口,却是背对着沈瓷讲,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说完自己死死揪住拳头,指甲几乎抠到肉里。
真窝囊,他想讲的很多,但绝对不是这些,就像一个解不出题的孩子,此时思绪更乱了,简直乱成麻,眼前的场景好像比他经手的任何一个项目都复杂。
果然不擅长面对她,安抚她,连最基本的话都讲不好,自然沈瓷也没丝毫回应,依旧闭着眼睛。
江临岸索性站了起来,落魄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