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了场大雪,扯絮似的绵绵不绝,于是刚刚回暖的蒙江就给这场大雪再次隔绝了春的消息。
因是苏麻喇姑的心意,康熙唯有将齐戈留下做了侍女,她一来,李连运和周孔孟几个倒是非常高兴,齐戈能干,把康熙伺候得很是周到。
在蒙江的这些日子,康熙考较了巴毅的军务,又同他深刻的讨论了有关三藩余孽和罗刹国并葛尔丹,还有诸多蒙古王公、关外元勋旧戚诸多问题,却绝口不提玉醐,他不提,奇怪的是巴毅也不提,君臣之间甚为融洽,仿佛又回到昔年时光,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兴趣相投,意气风发,常常并马而游,直到后来巴毅回到关外袭了父亲的将军之职,驻守关外,与康熙的联系,便是那一封封言辞谨慎的奏折,两个人之间开始变得严肃。
而今重聚,康熙觉着巴毅变了,不似往昔的开朗,巴毅只这样说:“君臣父子,纲常不能乱。”
可是康熙怎么都感觉两个人之间突然变得淡漠,都同玉醐有关。
而玉醐一直关着,初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玉醐倒是一番非常享受的样子,隔着门,在两个侍卫的虎视眈眈下,她告诉初七:“关着好,关着我就可以不用喂马。”
眉眼间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不干活白拿钱,这太值当。
不料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初七瘪着嘴,欲哭的架势:“小姐,你是不用喂马了,因为那些马已经由我来喂了。”
玉醐僵了片刻:“免职了?”
心里冷笑,那个巴毅,也不过是个擅于攀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宵小,因为自己得罪了皇上,他就摘掉自己的马官之职。
嘲讽够,忽而那种莫名的失落重上心头,仿佛在心底偷藏的什么宝贝给人掠夺了,空空如也的心里,不知安放什么合适,整个人都感觉虚无不存在似的,无力的回到椅子上坐下,听外头初七喊她:“小姐,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得去喂马了,那老多马,哎呦累死我了,还不如讨饭轻松呢。”
玉醐没有作声,忽而自嘲的笑了,人家是堂堂的吉林将军,是当朝一品大员,而自己是罪臣之女,人家凭什么就要对你好。
本想自我开解自我安慰的,谁料这样一想心更难受,咬牙把坏情绪压了下去,筹谋自己该怎样解决眼下的麻烦,然后才能救父亲报母仇。
一下午瘫坐着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至晚间掌了灯,饭菜是由侍卫递进来的,她简单糊弄口,之前她就着白开水嚼着干巴巴的煎饼都觉着香甜,今天面对鸡鸭鱼肉却没了兴致,推开饭碗时还想,不单单不用喂马,还不用洗碗,关着就关着吧,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即便是堂堂的将军,即便是九五之尊,他们还不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而自己,白吃白喝白住,外头还有御前侍卫保护,她得意的哈哈笑出生来,笑得前仰后合,衣裳带风,拂动灯火,她脑袋里电光石火般,陡然而生出一计,狠狠的咬着牙,对,就这么自救。
灵机降临,她非常高兴,喝了茶漱口,然后就上炕睡觉,当然是假睡,一边假睡一边琢磨这条计策从头到尾该怎么实行,第一步,用油灯把营帐点燃,第二步,装受伤,第三步,成为废人,第四步,皇上见她已经成为废人,关着无用,然后把她随意丢到哪里,由着她自生自灭,如此,自己就重生了。
算计得非常妙,又反复推敲几遍,确保算无遗漏,就等着子夜时分行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本来是在假睡,不成想最后变成真睡,等她忽然一梦醒来,发现天光大亮,她呼哧坐起,营帐窗户上的积雪给太阳一照,化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