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的事,勿叫他人知悉。”
言中的“他人”,苏菡此刻已然知道。
她摇了摇头,应他:
“妾身知道,皇上且放心。”
顿了一顿,转却别过脸去又羞道,
“只是、待皇上回来,莫要再躲着妾身。”
明明羞怯,听上去却很是平淡,只是那意思……项天择傻了好会,才低柔回她:
“我躲你,因为珍视,因不知如何对待…苏菡,朕要你照顾好自己、等朕回来。”
语落,人终究是不再停留、不见了影,苏菡看人已远去,复拿起还留有余热的瓷杯,嘴角的一缕笑高挂。
出殿外看坛中翠植,那翠植格外葱茏。
…………
复乘步撵回坤极,却坤极中早有人等候多时。
“箐晗?回来的这么早。”项天择见人讶道。
等候的是柳箐晗,她出现在坤极殿并不奇怪,只是初晓时才与项天择说今日要去外头,项天择允了,还以为她要出外闲逛,不想才半个上午便回来了。
正待问她去外头做什么时,却柳箐晗拉了上来:“天择,跟我来”,错愕间项天择紧随她去——她倒是极少这般,是发生了何事?项天择暗道。
他被牵引的直到案前,但见柳箐晗展开张纸,执笔沾墨,寥寥数笔却是勾勒出了一个图案,又写了句话。
项天择见那图案,是两柄交叉的简化刀样式,其下则一“道”字,写法略几分特殊;
又见那话,写着“成天全道,震古烁今”。
疑惑的目光便投诸过去,项天择隐隐猜到是何事,等着柳箐晗解说。
便看柳箐晗凝视向他,柔而解释:
“那时我与你说出去,是去见玄女姐姐。玄女姐姐,你还记得吗?”
“当然。”项天择脑中立即现出了那喜欢跪坐、覆轻纱的端庄女子,点了点应是。
柳箐晗继又笑道:
“你啊,你要出去我拦不住你。所以几日前我就修书与玄女姐姐,求以天道盟力量助你。玄女姐姐答应了,我便将天道盟的标志和接头暗号告诉你。你今日看了记了,他日若有不备便可向天道盟中玄女姐姐那派人求助。
终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至话末,却忽转低落下去,柳箐晗写好放下笔,贴靠向项天择。
项天择揽过她腰,看纸上不过几笔——天道盟什么,他并不在意,他是皇帝、武功又不弱,纵有危险相信也会无事,可那份心意……只那份心意最是真切,叫人沉重。
项天择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便侧过身,另一手也揽上,两手交叉圈紧,舌头牙齿打架,哽了好会,前额贴了上去,才终低沉道:
“傻丫头,干嘛要这样好~?尽己所能得为我做好一切。”
“我不为天择你想,却为何人?”柳箐晗媚眼如丝、娇怯嗔应。
她两手柔柔抵着项天择胸膛,二人距离之近、彼此气息交互,见那虽红但并不过分鲜艳的唇,项天择缓缓吻了上去…
…………
那之后两日,天拂晓之际,但看露水犹重,暗仍未明,万籁俱寂,可见范围不过眼前十余步。万物迎接将至初阳,再不过多时,鸡便会飞跃墙头、咯咯打鸣,
似这样无声无息,最适合些隐秘之事,便皇城前数十米几无人知一只小队已聚集,一行十一人、十一匹或枣红或黑的高头骏马已整装待发。
其一人一马独在最前,另十人则各手执缰绳挺直了腰板微昂首排成一对。
最前的一人从左步至右,看去后十人——道这十人皆是被暗命从御林军中选出的好手。
那最前一人的身份即呼之欲出,皇帝项天择是也。
他将诸事处理完妥:
不在时耿秦孟等被召八人议政理政,兼柳箐晗参与并予朱批,小事自行裁决、大事飞鸽可奏;
朝会则以龙体欠妥为由暂取消,再搜罗一堆民间方士进宫炼制“仙丹”已掩人耳目;
更严格控制坤极殿周人员往来,箐晗、小德子与八臣将内宫外宫驻防把守严密,又赏赐银钱土地与小德子家人——项天择这举不过是施以小惠、让手握大权的小德子更加忠心;
另一方面却又暗让柳箐晗注意小德子举止以防擅权,又让她注意凤鸾殿方向白鸽以防泄密;
再将虎符随身携带,并自写道了圣旨已证己身份……
终忙完一切,项天择才胡诌了个五品官“黄政”身份,脸部也稍易容修饰,携户部任职文书,正式赶赴上任。
……
周静悄悄昏黑一片,无一人送行,因事机密不可打草惊蛇,项天择扫过了那十人,却眼尖地在临近末时捡出了一人,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又怎么知道的消息!”
被捡出的那人身形瘦小、似弱不禁风,与十个精选、人高马大的御林军护卫格格不入,显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
若问那雌儿是谁,虽天色阴暗,可那人与项天择算是朝夕相处,项天择怎能识不出?
是郭筱——那家伙,他费尽心思躲着她,她此刻竟跟着一起出来!
猛然,项天择心情顿时不好了,便一连三问,一问语气糟糕过一问,人也更是严肃。
犹是最后一问,是强压怒火,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道这样态势,真吓到了郭筱,她缩了缩脖,回得有些哆嗦:
“婢子、婢子逼着小德子公公告诉婢子的。”
却又强自镇定,硬撑着上,
“小德子公公怜婢子痴恋皇上,终透露给了婢子说皇上有要事会在这时出去一趟,婢子、婢子就大着胆子跟过来了。”
“胡闹!荒唐!朕要做的事岂是你可随意跟过来的!”
与郭筱的弱势相对,是项天择越发的怒不可遏,他厉而喝斥,吓得郭筱腿一软,当众跪到地上,小小得发颤着。
“滚回去!朕回来再处置你!”
大手一挥,疾风暴雨下郭筱颤得越发厉害、瑟瑟的身子显得越发娇小玲珑。
而喉间一痒,两眼便跟着湿润,泪水遂在框中打转、怎么也不落,嘤嘤泣鸣之声也梗着、始终不发。
郭筱本以为项天择见到她会欣喜,感念她的追随,不想被这般痛骂,之前的一点想念便渐涣散,委屈油然而生。
……“皇上,时候不早,不宜耽误了。若让此人回去,怕会泄密误事,若派人送遣,则更耽误时辰。此人既要跟着,卑职斗胆奏请,就让她同行吧。”
却一与郭筱相邻之人,单膝跪地抱拳请令。
项天择诧异一小小御林军守卫竟敢在他暴怒之时为他人求情,不禁讶道:
“你认识她?”
“不认识。”那守卫摇了摇头。
项天择亦再无深究,念他所说,也不无道理,默然思忖顷刻,冷冷地复问郭筱:
“此事,可有他人知道?”
“没有没有,小德子公公、婢子都不会将此事透露半点!”郭筱立头甩的像拨浪鼓样,她内心对项天择的恐惧,这一次她终得正视,
“小德子公公也只告诉婢子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其余的,婢子一概不知,小德子公公也一概未说。”
道郭筱应的,诚惶诚恐。
项天择俯视看了她好会,不再说终算默许。
转望远处皇城,沐浴在昏沉中,亦尽显古朴大气。
他遥遥望了好会儿,至第一缕金辉开始照耀于皇城,才终翻身上马,其后的人亦翻上马去,郭筱也在适才帮她说话那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背。
“驾~”
“驾~”
遂一声荡气长呼,马鞭一抽,双腿一击,辔头操握着,
十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