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谏将小册恭呈,项天择拿过后一页页细心翻看,所犯事实罪证确皆详细,从职位低者到职位高者,涉及之多,越后越触目惊心。
仿不过一次赈灾,秦谏竟能查到这么多,除去他的脾气,他的能力更令项天择刮目相看。
那个小册上所载的也令他怒不可遏,脾气上来了险些都想把那玩意撕了,但最终,项天择到底忍住,
“啪”由是只把小册重重一合、牢牢握在手中,眼同时阖了又睁,叹项天择身为皇帝——不得不从大局出发,故他沉酌道:
“事实朕知道了,秦爱卿你做的很好。”
郑重予了嘉奖,他转再道,
“朕此前方铲了严桧一党,你等该知晓。现朝廷仍动荡,而此册中地方涉案官员如此之多,朕虽怒也不宜大处理,免地方瘫痪。
所以朕看,就从新进的科举士子中选拔优者,替代危害犹大的县令,待不久殿试,替代人选朕亲来拟订。”
项天择下了论断,他话中说的“铲了严桧一党”——这样大事,又公告天下,秦孟二人纵远在千里也自然知悉。
又他们来的路上恰遇,相谈甚欢,便就彼此的事交互过意见,皆觉严党初除、朝政必有不稳,而竹南所属山阴郡犯事的又着实多,
当下该不动位高权高重者以防进步混乱,替换低位但又与百姓生活最为贴近的县令实为妥善之法,既能震慑又能安民心——不意竟与皇帝想法一致,
因而二人不由皆是一喜,遂齐言:“皇上圣明!”
项天择听而浅笑并未对他们的话多在意——他想的他们估计也想到了,况急召他们来,到底不是只为这些。
于是但见项天择摊手,听他再问:
“两位爱卿后脚返京,诸王前脚刚走。朕此次对诸王做法,你二人可有耳闻?”
…对诸王做法?一问问住了秦孟二人。
下意识想诸王隐患、有识之士莫有不知,皇上莫不是想对诸王下手?
可那样的话并不好说,且皇上纵有意他们也不该轻易揣度,于是二人行礼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
“臣等不曾听闻。”
项天择方不过随口一问,其实清楚他们不会知道——他还未诏令天下,宫中又无他等密探,何处去知?便紧接对他两人托出:
“此次诸王进京,朕以北疆与契纥战军费不够为由,硬是将他等封邑朝廷所占赋税之比提了一分,即朝廷取七,他们取余下之三。”
边说边在殿内走动,项天择一动,秦谏、孟常义亦跟着亦步亦趋,两人听皇帝话后,秦谏生疑:
“诸王,臣敢问皇上,是所有亲王吗?”
“对,所有!”项天择毫不犹豫,回时猛转过身,差点与秦、孟相撞。
“恕臣直言,”与之相比,孟常义生做武将,性子显是直了些,但看他抱拳拱手,敏感的话题不加遮掩就问了出来,
“皇上是想对亲王们动手了吗?”
“不错,”孟常义的直爽项天择并不反感,他点了点头,以实相告,“朕是有此意。”
语毕他便待秦、孟做何说法——对藩王,相信这些大员不会毫不觉威胁,可等了小会、沉默了小会,秦孟不置一词,项天择索性问出:
“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明明白白问出来,秦孟避无可避。适才二人其实一直在沉思,料想皇帝急召,又提到藩王——这位年轻的皇上心里怕是想“削藩”了,而他们生为臣子,焉能不为主尽力?
秦谏于是先应,他为文官主内政,于封藩一事其实颇为在意:
“皇上既问询,为臣者不可不答。昔太祖初封藩,一为国家安稳、边疆驻防,一为皇室子孙安康无忧。时至而今,藩王愈多,依臣来看削藩不可不行,因诸王虽无政权却有财权、兵权,不可不防。”
秦谏说得很谨慎,削藩关乎国计民生,他不敢微怠慢,
“臣曾算过,各地藩王之兵统共一起约二十万众,所提税银有千万之多!更不论地方郡府若与藩王互通来往,这其中门道怕是更多。而自先帝时朝廷政令在地方推行便有阻碍难度,诸王怕是不可忽略,故臣以为,诸王着实威胁,不可令其做大坏及宗庙社稷!”
娓娓道来至此都甚合项天择心意,却秦谏忽语调一转、担忧起来,
“不过皇上一出手便逼着诸王降低赋税比例,是否太过仓促、急切?臣怕万一诸王中有不臣之心……”
往下秦谏瞥看项天择神色,思量着不再继续说,转言自己意见,
“依臣之见,此事非在一朝一夕之功,皇上当以礼义、刑法约束,徐徐图之,若诸王仍循不轨,再以武力平之。”
秦谏交出了他认为最妥善的答卷,项天择却暗不以为然,但他先压着不说,头稍稍偏后,姿势由原先的两手一前一后变作右手握在左手手脖、两手置于腰后,问去孟常义道:
“孟爱卿以为如何?”
孟常义呆了一呆——没想到皇帝突问他,不过他早料到也就不多惊讶,只抱拳老实答:
“臣为武将,本职是打仗。削藩一事,皇上与众臣讨论后自有论断,臣只负责执行。若诸王胆敢谋逆,臣愿率军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