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被明朝打败后,瓦剌迅速崛起,成为蒙古地区的第一势力,太师马哈木胸怀大志,城府计谋丝毫不逊于鞑靼的阿鲁台,他一心想要恢复元朝以前的霸业,当初臣服于明朝,不过是权宜之计,暗地里积蓄实力,掠夺领地。鞑靼被朱棣打得惨败,太师阿鲁台被迫投降大明,马哈木趁机落井下石,多次带领瓦剌军队出征鞑靼,阿鲁台被打得步步后退,只得向明朝朱棣求援。朱棣自然想坐山观虎斗,看他们双方厮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以坐视不管,马哈木更加猖獗,带领手下多次出击鞑靼,几乎把阿鲁台赶出了蒙古。瓦剌日益强大,马哈木野心也逐渐显现,拥立大元朝黄金家族系的后人答马里为可汗,联合蒙古各部力量,屡次侵犯明朝边境,烧杀抢夺,公然向明朝挑战。朱棣尤擅平衡之术,见瓦剌一枝独大,早就起了消除其实力之心,正好趁此机会,带领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
出征这日天气睛好,在皇帝的带领下,以柳升为大军主帅,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蒙古挺进。柳升一直跟着朱棣,前两次征伐蒙古他为主帅,此次北征依然不变,朱棣仍以他统领大军。由于是御驾亲征,明军士气很高,斗志昂扬。
阿狸带着阿青,本来要她和阿绣坐于车内,自己去骑马,谁知阿青偏偏也要骑马,一番下来发现阿青骑术竟然比她还好,倒令众人刮目相看,便也随她而去。阿狸刚开始几日还在马上驰骋,不过几日,便觉得身子劳累,看着阿青却依然兴致勃勃,不禁感叹她体质忒好。幸好阿狸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受不了了就在车内与阿绣歇下,一有机会还是跃在马上,领略蒙古大漠的风光。崔美人与贴身侍儿在一辆车内,胡善祥也与两个侍儿共乘一车,俱都跟在皇帝的车辇后面,这两个女子芊芊弱质,自是不能与阿狸相比,一路上几乎都是在车内呆着,纵使宿营之时,也多是安居于帐篷之中,不似阿狸般活泼跳跃,见什么都稀罕地一惊一咋。
一个多月之后,经过长途跋涉,大军来到蒙古境内。一路走来,除了遇到一些蒙古小部队的人马,也没有找到瓦剌的大军。那马哈木听到明朝皇帝御驾亲征,不知怎地竟躲了起来,大批明军一直找不到他的人。如此又过月余,此时已进入深秋,北漠天气严寒,这日走着走着,忽然刮起大风,顿时漫天黄沙,不多时,空中竟飘起了点点雪花。阿狸兴奋地大叫起来。朱棣看下雪天气不好,就下令就地驻扎,派出轻骑去前方侦探。
一时黄沙停止,只有雪花片片落下,阿狸拉着阿绣阿青,在雪地上奔跑,朱高爔与慕容秋风、百里飞雪走了过来,阿狸想起百里飞雪的外号“飞雪扬花,北漠黄沙”,便笑问道:“百里,你的那个‘飞雪扬花北漠黄沙’,是几个意思?”
百里飞雪笑道:“是江湖上朋友的谬赞,实在没什么。”
阿狸笑道:“不好意思说?那我就回去问秋雨。”忽又道:“闻听你的父兄都在北边,可是在这里吗?”百里飞雪道:“他们是在鞑靼边境,鞑靼虽然投降,但是他们的首领阿鲁台却时不时地在边境扰乱一下,令边境的百姓很是烦恼。所以皇上就命令我父兄在那里边关戍守。”
阿狸点点头:“可惜了这次你也见不到他们。”
说话间,却见十余骑马匹远远奔了来,百里飞雪已看清是朱高煦与张辅,后面跟着些侍卫,汉王的心腹王斌枚青也在其中,不错眼之时又看到阿樱,她身后却还有两三个被束缚的蒙古人。百里飞雪忙道:“汉王殿下,张将军,可有要帮忙的吗?”
张辅道:“只抓了几个小毛贼,没什么大动作。还是探听不到瓦剌的营地。”朱高煦看到阿狸,又饶有兴趣地看看众人,笑道:“你们在这里作什么?迎接我们吗?”
阿狸看到张辅与朱高煦二人,想起姚广孝说的话,心中好笑。听到朱高煦发问,便笑道:“是啊,我们是在迎接勇敢的大英雄。”朱高煦道:“那你的意思我是英雄?”阿狸笑道:“那是自然,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们就抓了几个蒙古俘虏回来,可不是英雄吗?”
张辅笑道:“这小妮子的嘴巴总是很甜,说话让人爱听。”阿狸便道:“这样的话你来给我们讲讲你征讨安南的故事吧?听说精彩的很呢。”
张辅哈哈大笑,朱高煦亦笑道:“好啊,就过来讲给你们听听。”吩咐阿樱道:“你与王斌枚青把这几个俘虏带去给柳元帅,他自知如何处理。”阿樱王斌枚青答应着带着人离去。朱高煦与张辅下得马来,已有人燃起一堆火,大家围坐一起,欲听张辅讲讲安南的故事。
阿绣忽道:“四殿下,要不要请胡姑娘一起过来,她自己在帐篷内也是孤单的很。”
朱高爔点点头着,“你去请吧。”胡善祥一直以来多在帐篷之内,天气寒冷,她有些受不了大漠气候。
张辅理下思绪,道:“当年我奉命带领三十万大军前往安南,我军长驱直入,连破隘留、鸡陵两关,攻破交趾的外部防线,一直打到多邦城,停了下来,多邦是安南重镇,坚固异常,而且安南在这里布置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防线,他们驯养了数百头大象,企图用这些庞然大物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阿狸叫了一声:“哗,大象!那越南——哦,是安南,用大象来攻打你们?”
张辅奇怪道:“什么越南?安南现在已归我大明,改名交趾。你说的越南是什么?”
阿狸笑道:“也是安南了,他以后会叫这个名字。”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着,她噗地笑了,慕容秋风道:“你又在杜撰什么吧?”阿狸得意道:“我这个杜撰啊,说不定以后就成真的了。张将军,继续说,别理他。那大象你们要怎么对付?”
正在此时,阿绣领着胡善祥走了过来,因在军中,许多礼节也不讲究,朱高爔看看她笑道:“你且找个地方坐下。我们听得正入神。”
阿青忙往后挪下身子,空出一处地方来。跟着胡善祥的侍儿垂柳忙把带着的一个绣花垫子拿了来铺好。胡善祥慢慢坐下来,垂柳又用一块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朱高煦看看阿青,微微一笑,道:“这个姑娘倒也机灵。”阿狸忙道:“她叫阿青。”朱高煦点点头,道:“阿青,名字很好听。”阿青垂下头来,脸上露出羞涩之意。张辅看了阿青一眼,朱高煦却道:“快些讲吧,大家都在听着呢。”
张辅笑了笑,道:“军中将士商量许久,终于找出对付这些大牲畜的办法。我们找画师来画出许多狮子的图像,狮子是百兽之王,想在作战的时候那大象看到也一定害怕。”
阿狸怔了下,随后哈哈大笑:“画狮子来阻挡大象?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呢?真是奇葩呀奇葩。”
张辅亦笑道:“我们倒想用真狮子来阻挡大象,可一时从哪里找狮子呢?只好用画像来替代。”朱高爔笑道:“这些狮子画像有用吗?”
张辅笑道:“我们准备许多马匹,把马的眼睛用黑布蒙住,在马身上罩了画成狮子的毛皮,看到对方大象出来的时候,就把这些马匹赶了出去,同时我们火枪火炮也对准大象猛轰,那些马匹被枪炮声惊吓,胡乱冲撞,安南的大象倒被它们给吓得不轻,我军乘机直追,安南军溃不成军,我军就拿下了多邦城。下来就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克安南全境,安南从些平定。”
就在那时安南归服于大明,朱棣改安南为交趾,并设布政使司,正式成为了中国的一部分。
众人听着都啧啧称赞,阿狸心里一直想着那些狮子画像,越想越觉得那场多邦之战打得精彩,忍不住赞道:“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怎么想得呢,会想起用画画儿来作战?你们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张辅忽然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看了朱高煦一眼,嘿嘿然不说话,朱高煦则放声大笑。众人都十分不解,又追问张辅,张辅期期艾艾地道:“这个嘛,是有根源的,跟、跟当今皇上有些牵连。”
众人更是好奇,纷纷出口相询。张辅却再三摇头,只笑不语。朱高煦笑道:“好吧,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他清了清嗓子,道:“当年我们跟着皇上参加靖难之战,一路也是十分顺利,不断击败南军,可是到了济南的地方,却遇到了镇守济南的铁铉,他手下有个颇具军事天分的人,叫盛庸,两人配合的很好,我们以骑兵为主,采用突袭打法,以快打慢,可是对方却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只守着济南城,打了三个月,我们也没有攻下。最后我父皇抬出了火炮,决定对着济南采用炮攻。铁铉与盛庸手中只有火铳弓箭,显然不能与我们大炮相抗击。可是,正当我们把火炮对准城墙,准备开火之时,铁铉却在城墙上挂出了许多牌子,我们所有人看到那些牌子,无不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动手了。”
阿狸奇道:“这些又是什么?难道又是画了许多狮子老虎的画像?”
朱高爔也觉好奇,这个故事确实没听过,慕容秋风与百里飞雪面面相觑,也不知所以。张辅脸上露出想笑却也不敢笑的神情,他强忍着,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朱高煦却无所顾忌,笑道:“那些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大明太祖高皇帝神牌。”
众人静了下,随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张辅也咧开嘴笑了。朱高煦向来洒脱不羁,别人不敢对当今皇上多加议论,他素来无所顾忌,此时讲起这个多年前的故事,也是丝毫不加忌讳,他笑道:“看到这些写些字的牌子,父皇一时也呆了,他对着铁铉大骂,却再也不敢开炮,只好收兵回营。”
阿狸笑道:“原来张将军是比葫芦画瓢啊,皇上对着那些牌子无可奈何,安南的大象却也怕了你们画的狮子。真是异想天开啊,张将军真厉害!
张辅笑道:“不敢不敢。”
朱高爔心里想到,怪不得不知道这个故事,原来是父皇打的最窝囊的一场仗啊。父皇自是不敢去向着皇爷爷的神牌开炮,这个铁铉确也有智谋。只听阿绣笑道:“那皇上岂不心中窝着火,恨死这个铁铉了。后来,怎么样,皇上攻下济南了吗?”
朱高煦笑道:“父皇不敢开炮,收兵退去,谁知这个铁铉与盛庸竟然在背后追击,我军当时吃了个大败仗。所以父皇提起铁铉就咬牙切齿的。待父皇登基之后,抓住了铁铉,把他鼻子耳朵都割下来。”
阿绣啊呀一声,朱高煦一笑,不再往下说下去。朱棣对付不效忠他的人手段残忍之极,史书上有记载的,动不动就凌迟灭族,想来铁铉也没个好下场。众人也都想到了这里,都没有再问下去。
一时天色已晚,大家纷纷散去。
次日一早起来,阿狸出得帐篷,只见四处白茫茫一片,雪已停止,阳光出来,大雪将黄沙掩盖,整个大漠倒显得银妆素裹,一片冰天雪地,煞是好看。
她在雪地上堆了一个大雪人,阿绣阿青也起来,跟她一起疯,阿狸拔下金钗来当雪人的鼻子,趁阿青不备,又扯下她斗篷上两粒黑扣子给雪人安上了眼睛,最后自己把斗篷解下来给雪人披上,三人玩得火热朝天。
忽听远远的一个声音道:“再没见过有你这么淘气的。”
一扭头,看见慕容秋风与扶风陪着朱高爔站在不远处,慕容秋风看着她们直摇头。她看向朱高爔,只见他里面一身藕色锦袍,外面却是大红色的斗篷,站在雪地上,越发显得面如美玉,就如同画上的仙人一般。她一时倒也怔住了,半天方道:“风——!”
慕容秋风哼了一声:“作什么?”
阿狸笑道:“我记得你们慕容家好象有一个叫慕容冲的吧,据说长得是倾国倾城第一人,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给比下去了。是有这么个人吧?”
慕容秋风见她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朱高爔,不敢乱答腔,略微侧转身来,伸手在朱高燨背后冲着她指点,示意她不要胡说八道。
阿狸佯装没看到,继续道:“听说他打仗从来不穿盔甲,总是白衣飘飘,却是战无不胜,是什么原因呢?”她顿了下,笑道:“我想啊,倒不是他很会打仗,可能是因为他太漂亮,就那么个人,往阵前一站,你说谁能下得去这个手呢?三军还不都弃甲投降?”说着又连连看了朱高爔几眼,嘴里嘟嘟囔囔,还连连摇摇头,道:“哎,真是可惜了。”
慕容秋风在朱高燨背后握起了拳头,冲阿狸挥舞,阿狸却侧过脸去。朱高爔淡淡笑道:“阿锦没来,你就没怕了的人了?”
阿狸嗤嗤笑道:“实在是张将军的多邦之战给闹的,你想啊,如果都弄个画像啊、牌子了的就能解决战争,何必又费时费力、流血牺牲地去硬拼呢?”
一旁阿绣忽然道:“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去画些美人画像,让士兵都举着,不就能迷惑蒙古人了吗?”
阿狸哈哈大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呢,我们眼前就有一个大活人,又去画什么纸美人,他岂不比纸美人更逼真?”
阿绣方才明白过来她在打趣朱高燨,顿时结巴起来,忙道:“四殿下,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边阿狸不待慕容秋风上来,早已跑出一丈开外。边跑边道:“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数矣。”多亏姚广孝,让她有机会在这里卖弄一下文才。
阿青一时不明白,迷迷糊糊地问:“阿狸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绣笑道:“那是说韩子高的,说他长得很是俊美,在打仗的时候,敌人疯狂砍杀,但一见到他,都抛掉手中的兵刃,不舍得伤害他一根头发。”
朱高爔看了阿绣一眼,道:“你倒读过一些书。”
阿绣讪讪地道:“是以前阿狸讲给我听的。”原来就是因为朱高燨生得过于漂亮,闲来之时,阿狸总与阿绣拿来打趣,把韩子高的故事也讲与阿绣听过,是以阿绣有所了解。
朱高爔看了看远处的阿狸,不禁咬牙,这个丫头真是有些欠揍。
这日快到饮马河时,竟遇到了一支力量不小的蒙古骑兵,朱棣令明军出击,这是阿狸第一次看到战争,她跟着众人站在中军大帐前,却也能听到远方马嘶人喊,并伴随着刀剑之声,她看到朱高煦与张辅冲在前面,挥着马刀,与强悍的蒙古骑兵拼杀,丝毫不惧。朱棣一直冷静地观看着,竟也不担心,想来他了解朱高煦,知道他的实力对付这些骑兵来绰绰有余。
也只一会功夫,蒙古骑兵已被歼灭大半,有一些四散逃去,朱高煦与张辅继续追赶。朱棣对旁边的人道:“传令下去,穷寇莫追,让汉王他们回来吧。”
不一时汉王朱高煦与张辅策马归来,身后带着十余个生擒的蒙古俘虏。朱高煦与张辅翻鞍下马,来到朱棣面前,作揖道:“父皇,蒙古流寇几欲歼灭,生擒了几个活口,刚问过他们,马哈木的大军就在百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