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队伍里的人都很兴奋。
比约想要跑过去援救皮都和马尔戈,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把荣幸地抬着的那个担架的一根杠子放掉一会儿,那他也许就再也抓不到了。接着他又想到,他已经和勒弗朗老爹讲定用卡代交换马尔戈,马尔戈是他的。万一马尔戈遭到什么不幸,那也只是损失三四百个利弗尔的事情。而他头上很宽裕,为了国家作这点儿牺牲不算回事。
在这段时间里游行队伍始终向前走着,慢慢转向左面,从蒙马特尔穿到胜利广场。等他们走到王宫的时候,前面的路被一群帽子上插着绿叶的人堵住,无法通过。他们叫喊着“拿起武器”的口号。
必须搞清,这群把维维安纳街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究竟是朋友呢还是敌人?绿色是德·阿尔图瓦伯爵的色彩标志,为什么这些人戴着绿色的帽徽呢?
双方谈了一会儿,一切就都解释清楚了。
原来有个小伙子在听到内克尔被免职的消息后,就从富瓦咖啡馆跑出来,跳上一张桌子,掏出手枪来大声喊道:
“拿起武器!”
听到他这声喊叫,所有在王宫附近散步的人都聚集在巴黎周围。那种情形简直就象奥地利人大举进犯似的。雷纳克、萨利萨马德、迪斯巴赫、埃斯特哈齐、勒默尔这些兵团的名字使法国人听了非常惶恐不安。一个人只消说出这些名字,就可以使大众明白他说的是敌人的名字。这个小伙子说出了这些兵团的名字,并且告诉大家,驻扎在爱丽舍田园大街的近卫军带着四门大炮,当天晚上就要跟在德·朗贝斯克亲王统领的龙骑兵后面,开进城来。他提议人们戴上一个不同于那些士兵的新帽徽,随即就从宫苑中的栗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插在自己的帽子上。周围的人立刻也都仿效他的做法。不出十分钟,三千个人就把宫苑中的栗子树叶摘得精光。
那天早晨,这个小伙子的姓名还不为人知,可是晚上却已经挂在了每个人的嘴上。
这个小伙子名叫卡米尔·德穆兰。
等两边的人都认清了是自己人以后,就相互拥抱,亲如手足地会合到一起。接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在刚才停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后面那些即使踮起脚尖也什么都看不清的人,急于知道前面发生的事,纷纷爬到马的臀部、笼头、鞍子和马镫上面,这更加重了马尔戈的负担。因此,在队伍重新向前走的时候,这头可怜的牲口再也支持不住,完全给身上的这个过于沉重的担子压垮了。
在黎塞留街的转角处,比约向后瞥了一眼,马尔戈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对这头可怜的牲口表示怀念。接着就象古罗马人参加自己父母的葬礼时所做的那样,拼命拔高嗓子,连喊了三声皮都。他好象听到人群中间有个人在应声回答。但是周围那片半带威胁、半带欢呼的嘈杂的喧嚷声响彻云霄,把这个声音盖没了。
游行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但是所有的窗户都开着,从窗户里传出狂热的鼓动街上那些游行者的喊叫声。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旺多姆广场。
可是,一到那儿,游行队伍碰到一个意外的障碍,只好停了下来。
这队山民众组成的大军很象泛滥的河水里翻滚的树身撞到一个桥墩,立刻反弹到后面的那些断枝残叶上去。它忽然发现旺多姆广场上出现了一支德意志皇家部队。
这队外籍士兵是龙骑兵。他们看到民众从圣奥诺雷街开始向旺多姆广场涌来,就松开缰绳,纵马飞快地向民众冲去。那些马已经不耐烦地在那儿站了五个小时。
抬半身像的人首先受到冲击,全被撞倒在地,压在两个半身像的底下。一个原来走在比约前面的萨瓦人第一个站起身,把德·奥尔良公爵的半身像扶起来,固定在一根棒子的头上,随后举到自己的头上,高声喊道:“德·奥尔良公爵万岁!内克尔万岁!”尽管他既没见过公爵,也不认识内克尔。
比约准备象这个人一样也把内克尔的半身像扶起来,可是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这么做了。有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穿得相当花哨,和花花公子的名号十分相配。他早就盯着那座半身像,当然比抬着那座半身像的比约要容易做到,所以那座半身像刚一触到地面,他就冲过去抓住了它。
比约还在地上白白地四处寻找。其实内克尔的半身像已经给顶在一根长矛似的棒子上面,靠近另一座半身像。半身像周围又聚集起不少游行队伍里的人。
突然,一道光照亮了广场,同时就听见一阵枪声,子弹呼啸而过。比约的额头上给什么重东西打了一下:他倒了下去。起先他以为自己死了。
但是,他并没有失去知觉,除了感到头疼欲裂以外,身上没有什么别的痛楚。他明白自己至多不过受了点伤,就伸手去摸额头,想要弄清伤口究竟有多大。他发现头上只是挫伤了皮,不过两只手却沾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