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语,只道:“弦音,我记得母亲也给了我一只这样盒子,收在库房的大箱子里,你且拿来我瞧瞧。”
弦音应了声出去,片刻后便回来,笑道:“姑娘真是好记性,这盒子瞧着和太太给的这个,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得。”
弦音新拿来的盒子,便是贾敏曾经给了黛玉的。这原是贾敏进门时,林老夫人给了儿媳妇的,贾敏病重之时,又给了黛玉。因此在黛玉眼中,这盒子不同往常。此时两个盒子摆在一处:母亲给的那一只盒子,里面也是两层,上面是两副镯子,一副玻璃种的翡翠镯子,绿莹莹的似要溢出水来;一副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光华内敛,温润饱满。底下的,倒和姑母给的那只异曲同工,是一整套的金镶翡翠掐丝头面。
琴语和弦音看黛玉瞧的认真,倒也不敢多说什么,换香添茶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扰了姑娘。还是黛玉自己醒过神来,轻声道:“弦音,将这两只盒子好好的收到一处去罢。”
弦音应了来收拾,琴语便过来道:“姑娘这一会子累了,可是要歇一歇?”
“如今倒还好,只在这榻上略躺躺罢。”琴语打发了两个二等丫鬟收拾了,方服侍黛玉躺下。黛玉手握着一卷诗集,怔怔的不知神游何处。爹爹这样病着,却只不肯叫她留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头韩林氏与林如海略说了几句,便也辞了出来。待回到韩府,身子还未坐稳,便听见外头婆子说二爷来了。话音落处,小丫头打了帘子,一个穿了浅蓝织锦棉袍的小公子便跑进来,笑着喊:“儿子来给母亲请安!”
韩林氏看着小儿子韩承泽,登时气得笑了:“哪里是来给我请安,竟是借着我来躲了你那些功课才是。”
韩承泽如今不过九岁,却是生就的精灵古怪,于诗书上自有一段天赋,教他的先生是位性子古怪的大儒,不合他眼缘的,便是捧了吴道子的画作顾恺之的真迹去,他也懒得教;若合了眼缘的,如韩承泽这种,便是在府上白吃白住也甘之如饴。本来儿子有这样的聪颖和机缘,韩林氏只有高兴的,奈何夫君韩奇出身军中,也盼着儿子们都有几分武艺。韩承泽最怕这个,他嘴又甜,鬼主意又多,每每变着花样躲懒,让府中的教习师傅爱恨不得。
是以今儿一瞧儿子来得这样早,韩林氏便猜出了端倪。韩承泽呵呵一笑,全不在意,只道:“母亲是去了舅舅家?”
一提舅舅,韩林氏便想起林如海之前说的话来,点头道:“正是呢。这些日子你乖觉些,过几天你舅舅家表姐来住上几日,我且顾不上管你。若是教习的师傅来说什么,你可仔细着!”
“母亲放心,孩儿是个最懂礼的,自不会让母亲操心。”韩承泽若是想哄人,架势自然能摆的足足的。舅舅家的事情,他是听母亲说过几回的,因着他人小鬼大,韩林氏有许多事情也不曾瞒着他。此时又道,“表姐那外祖家,恐也不是什么好的。倒不如留了表姐在我们家,母亲还省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