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夫人也知道,场中人都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端倪。适才见林傲梅态度卑谦,翰林夫人这才硬气得起来,可是对上林箭澜,翰林夫人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孰不知,她适才对林傲梅的硬气,在林箭澜看来,是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而林傲梅的卑谦忍让,在林箭澜看来,完全是顾念亲情,受尽委屈而隐忍不发。
不待翰林夫人说好话,将事情一掀而过,林箭澜便没好气的道:“误会?适才梅儿说是误会的时候,翰林夫人同意了吗?就是觉得杰斐应该不会做出伤害梅儿的事,所以我还是抱着希望,让石稀去大厨房查探了一番。可是结果呢?大厨房今天,可没有做蛇羹!”
本来大厨房的蛇,跑到傲梅阁的浴房来,就已经极其不合理了。但林箭澜仍是担心冤枉了杜杰斐,所以还遣石稀过去查查,今天大厨房可有买蛇进府。如果有的话,他还能说服自己,对杜杰斐抱一点希望,也许这蛇和杜杰斐没有关系。可是,石稀查探的结果,明显让林箭澜失望了。
是故,从刚才翰林夫人对林傲梅咄咄相逼,林箭澜就已经够恼火了,如果不是顾念杜柳清的话,早把事摊开了。可是,林傲梅这一昏迷,直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生将林箭澜的心思扭转了过来。
林箭澜觉得,自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林傲梅更是委曲求全,而翰林夫人却明显都不领情。况且,梅儿何其无辜,为何要因为自己一时顾念杜柳清的处境,而受这等委屈?这样,对梅儿来说,多么的不公平?
看着躺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儿,林箭澜愧疚万分。自己适才,只考虑柳清的处境,却没有设身处地为梅儿考虑。他,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不!应该说,相对于林傲梅来说,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毕竟,对于其他儿女,林箭澜完全无愧于心。
林箭澜说这话,明显是要为林傲梅出头了。
翰林夫人的脸色僵了僵,无言反驳。
怎么反驳?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但连翰林夫人自己也知道,这条出现在傲梅阁浴房内的蛇,怕是真和杜杰斐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她又能辩驳什么?
翰林夫人只是没想到,林箭澜对林傲梅,竟是护到了这个地步!连两家多年的交情都不顾了!
原先硬气得上来,除了林傲梅故意示弱外,翰林夫人也是见林箭澜没怎么开口护犊,这才觉得林箭澜是看重杜家和林家的交情,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翰林夫人却是算漏了一点,林箭澜并无看轻杜林两家的交情没错,可是,他更看重自家的亲情!适才没摊明讲,念及的也不是杜林两家的交情,而是和杜柳清的夫妻亲情!
“等杰斐醒过来,本相还要问问他,相府的大厨房没有买蛇,那这蛇是打哪来的!务必要让他给梅儿和本相一个交代不可!”林箭澜连称呼,也从“我”变成了“本相”,可见对杜杰斐恼怒非常。
翰林夫人顿时慌了神,林箭澜是百官之首,虽根基还浅,培养的门生还没多少在朝中任职。但是这影响力,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今年杜杰斐就要参加秋闱,如果林箭澜对杜杰斐的人品产生怀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忙以眼神示意杜柳清,请她帮忙救场。
对于翰林夫人,杜柳清也是有些怨怼的。适才不管不顾撒泼的时候,怎么就不听她的劝?现在理亏得没办法了,就想起让她帮忙了?真以为林箭澜是软柿子,任她揉圆搓扁呢?还是觉得,这右相府当真是她杜柳清一人说了算,无所不能?
纵使如此,自己的嫂嫂,一条绳上的蚂蚱,杜柳清说什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权衡了好一会,才狠下心道:“箭澜,这件事,也有我的不是,才造成这种误会。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说了。”
杜柳清顿了顿,斟酌着朝林箭澜解释道:“箭澜,事实上,你当真误会杰斐了。杰斐他之所以会躲在草丛中,是因为……因为要和、要和秋水私会!”
场中所有人,包括秋水,眸中都呈现出满满的讶异诧然。杜柳清才接着道:“杰斐从许久之前,就向我明说,他和秋水两情相悦,想要讨了秋水回杜家,纳为通房。是我觉得现在离秋闱之日已不远,生怕杰斐沉迷美色,耽误了前程,故而才没有答应。后来禁不住杰斐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我便只能说,待他日,他金榜题名时,我再将秋水送给他。见他俩也确实情投意合,久而久之,对他们二人的不时交接,我便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适才,我才一直隐忍不言,没想到,竟是造成了这天大的误会!”
杜柳清朝林箭澜跪下道:“箭澜,杰斐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次,他确实错了,错在不该私会秋水。可是,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心肠歹毒到要加害傲梅啊!”
没有人比杜柳清更清楚,林箭澜是一个多重情的人。所以,如果让他肯定的知道,杜杰斐要加害林傲梅,那一切便都完了。而相反的,若是林箭澜觉得,是杜杰斐对秋水用情至深,两人这才暗中私会,说不准林箭澜还会选择不去计较。
而这样一来,也顺理成章的解释了,为什么杜杰斐会在天黑地暗的时候躲在草丛里,而且见人就跑。因为男女私会,本身就是不光彩的事,更何况,还是和一个丫鬟私会呢?
虽然这样,多少让杜杰斐的名声染上了些污点,但至少比起加害人的罪名,要好太多了!
翰林夫人一方面暗赞杜柳清应变机智,一方面又有些憋屈。她的儿子,居然沦落到了要和丫鬟私会的地步,这话若是传出去,还指不定那市井小民要怎么编排调诽呢!
林箭澜将信将疑,孟氏却是明显不相信杜柳清的说辞,冷冷扫着秋水问道:“是这样吗?”
秋水还没从杜柳清的话中反应过来,迎面就撞上孟氏责问的冰冷目光,当即吓得跪地,连连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便又成了秋水没有否认的意思。
事实上,秋水也没想否认,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此时不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虽然知道,即便当杜杰斐的通房,身份也同样不高,但左右要比在杜柳清身边,当个万年不变的二等丫鬟来得好啊!
况且,这还是杜柳清亲自提的,她不否认,也是帮了杜柳清,一举两得!她要是否认了,那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