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有人拍响了大门,哐哐地透着焦急。
桃坞开了门,看见门口竟是鲁大爷带着小厮一起来了,连忙轻施一礼,说道:“鲁大爷快请进,我们奶奶昨夜睡地很晚,您先在客厅等等,奴婢去唤。”
鲁敬满面愁容,点了点头就直向大厅而去。
睡在后院的小文也听到前面的拍门声,忙穿了衣服过来了。
她们都知道,鲁大爷这么着急,是因为那一幅巧夺天工之绣毁了,昨天下午小厮就登门来过。
只是王爷旧疾复发,奶奶在王府,这才走了。
可是如今这样,让奶奶去看只怕也没什么办法吧。敲门之前,桃坞这样想到。
岳筝很快应了声,说马上就到。
……
“敬弟,桃坞昨天把事情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是我并不精通染丝,恐怕也一样束手无策。”岳筝简单熟悉过,便来到大厅。
“不筝姐,我只是想让你过去帮忙看一看,能不能有别的挽救方法。”鲁敬站起身,说道:“颜色已经完全花了,从发现不对劲,就找了许多精通织染的人过去想办法,就是丹青师傅,也请了好几个。可却半点用都没有。”
岳筝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觉得颜色已然斑驳的绣品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但既然敬弟说出来了,她就去看看。
本来一副百鸟朝凤,如今颜色斑驳之后,连凤凰在哪里都看不出来了,已完全成了一副废品。
别说鲁敬了,就是她看着都心疼。
再晴也在,见她在看了半天也没有一句话,便道:“没办法就算了,在绣坊中随便挑一幅拿去参赛吧。”
“不行”,鲁敬的声音有些激烈:“在咱们的地盘还被人阴,有没有这么窝囊啊?我不换,就拿这一副参赛也不换。”
大掌柜叹了口气说道:“大小姐,大爷说的有理。再则说,咱们鲁家绣坊在品鉴大会上拿出去的绣品,可都是代表着我们的实力的,随便的一副,只怕有损声誉。”
“那这一片花的你还指望能得第一啊?”再晴语气也不好了。
几人都不说话,鲁敬突然道:“一定是莫灵儿,这个贱妇,不让她尝到苦头,难消我这口恶气。”
“不是没有什么证据?”再晴叱道:“再说了,她就快嫁到咱们家了,做这种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岳筝却是被鲁敬口中的贱妇惊住了,难道他知道莫灵儿不是……?
“还用什么证据,下人们都说前几天见她进出了保存绣品的库房。”鲁敬这时低沉道:“我费那么大劲儿请来这么多绣娘,现在一下子都毁了,她必须付出代价。”
“敬弟,你不可鲁莽,仔细查查再说。”张目劝道。
鲁敬一时没有说话,他做生意的人,如果靠讲证据才能行事,那干脆什么都别干了。
“能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有证据,到官府审理了,也不过是追她照价赔偿。”岳筝想了想,说道。
她想知道鲁敬所说的代价,是不是娶了莫灵儿,再在新婚第二天将她扔破鞋一样地扔回去。这一次,陆鸿再也不会挺身上前娶她了吧。
“是人活一辈子就是个名声的事,女人尤是,老子让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鲁敬明显压抑着怒火。
果然如此,岳筝暗道。
在鲁家商量了半日,随便吃了东西,岳筝就回了。
她提出将她的玲珑望月作为两家共同的参赛绣品,鲁敬却并没有同意。一直打定了主意,非要用那幅斑驳的绣品参加。
用他的话说,总之无缘上上,就这颜色斑驳的绣品放上去,怎么也能出一个冷风头。更是要震一震敢对他的绣品动手脚的齐家!
既然这样说,岳筝便也不再多劝。前世听说时,总觉得鲁家是被阴的直到上场前一刻才知道绣品坏了,此时看来,不过是鲁敬的经商策略吧。
陆鸿在一家简陋的茶铺子前等着她,看见她走近了,才说道:“喝一杯茶吧。”
“我最近很忙,有空吧。”她说道,要走开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躲着我吗?”陆鸿笑着反问,暖暖的,但因为胸前的上有些虚缓。
岳筝强扯了一个笑容,跟着他走了进去。
陆鸿直到喝光了手中的一杯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喝完了”,岳筝让他看了看干净的杯底,示意再不说话,她就走了。
陆鸿明白,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
岳筝一挣,他却更紧地握住,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看到他皱眉,她停了动作,却说道:“你有话就快说。”
陆鸿淡笑,透出了几分郁郁。他抬手到颈边,用力一扯,将断玉送到她的眼前,看到她眸光一滞,他眼中的笑意明亮了几分。
“筝儿,你的呢?”他轻柔道。
“筝儿,对不起,我出现的太晚了,你和儿子受苦了。”在她顿住的目光下,他再次说道。
岳筝脑中一瞬间出现许多画面,许多话,承认了,儿子分给他吗?
他说:“忘了他吧,筝筝。”不是要她忘了他,而是忘了那件事。
瑞儿走之前跟她说:“那两个男人都不简单,你别傻乎乎地就被骗了。”
曲儿满是期盼的话:“我要陆叔叔做爹爹。”
曲儿不是无理取闹,这个明明就是他的爹爹。她还不让他要爹爹吗?含糊地对他说她想嫁给容成叔叔,他一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把曲儿送到陆家,她又舍不得。
“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容成独说。
岳筝猛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陆鸿一直耐心等着她的回答,此时温暖却从脸上一点点消失。
“这枚断玉,筝儿,你不明白吗?”陆鸿忍不住低吼道:“当年,是我,你忘了吗?我就是那个坏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岳筝再次说道。
“不明白?这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陆鸿看着她说道:“曲儿早早见我时认我做爹爹,我不明白,但是我现在明白,那是割不断的血肉联系。你看到我的断玉,还说不明白?黄瑞香说过,你曾向她……”
“别说了”,岳筝大声喊道。
那是心中的苦实在压不住,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把心中的苦水吐一吐,才会在瑞儿回娘家特意去莫家看她时,长谈中说出来。
“我不说,你怎么明白?”陆鸿冷道。
“还是因为一个容成独,你忍心不让曲儿认祖归宗,忍心他越长越像一个小老头,忍心他越来越不快乐。”他紧跟着说道:“有些东西,只有亲生父母才能给予。”
“总之,我不明白,你误会了吧。”岳筝说道,起身便走。
“筝儿”,陆鸿猛地起身,叫住了她:“你这么决绝,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吗?”
岳筝脚步一顿,随即走开。
陆鸿沉沉低笑,叫酒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认?看不出他多想用千百倍的好让她补偿?看不出儿子多稀罕父母双全?
真是自私,太自私。
陆鸿离开茶馆,却携着一层薄薄的酒气。
想到自己这么小心翼翼,不敢妄动,就得了她一个无情的不明白,陆鸿再次低笑出声。
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他的右臂,关心的声音响在耳边:“介之大哥,你喝多了,都走不稳了。”
陆鸿侧目看了她一眼,将手臂抽出,放肆的薄醉收敛起来。“不用”,他疏离道。
“你有什么愁心事吗?”莫灵儿跟着他的脚步,说道:“刚刚从茶铺门前过,看见你在那独自喝闷酒。”
“没有”,陆鸿站住了脚步,有些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不放心你”,莫灵儿摇了摇头。
陆鸿几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蓦然想起她曾问过他的,“……你能不娶莫灵儿吗?”
“离我远点”,他声音冰冷,提步离开。
莫灵儿站在当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当初就听到那个女人说她是被强的,连是谁都不知道,她当时还是怀疑岳传的。
现在嘛,那个神秘人不是凌晨才告诉她,自然地无意间让他发现她手中的断玉,再求他帮忙要回自己的儿子——曲儿,然后就陆鸿就会娶她。
为什么会娶她,因为曲儿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原来那个女人运气还真是好,陆鸿才是当年那个人啊!
此时莫灵儿只是苦恼,怎样才算是自然无意?
但是第二天刚蒙蒙亮,关于她的早已失贞的谣言便如雨后春笋般蔓延在市井中。
莫灵儿听出门买菜的下人如此这般地学嘴回来,当即气得倒在床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