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把奶奶接过来,和我一起守岁过节。”
他有几分愧色:“会不会特别麻烦你?”
“不麻烦,我父母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大年二十九我还要加班,他们不太需要我,我也的确赶不及回去。我会把齐奶奶接到我住的屋子,过年那天她就住我那儿吧。”
他松了一口气:“她从小把我一个人带大不容易,我很惦念她,只能拜托你了。出狱之后,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必定尽我所能地帮你。”
“不必这样,能认识齐奶奶也是我的福气。”我对他郑重的嘱托有些受宠若惊:“冒昧问一个问题,我与你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你怎么放心把奶奶交给我来照顾?”
大概我的话勾起了他心涩的回忆,他沉色道:“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也不知道我那些所谓的朋友中哪些人还值得信任,不敢去托付。”
他所说的“那件事”,应该就是齐奶奶提过的入狱缘由吧,被诸多好友误会和背叛的冤屈,想必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难得他此时还能如此闲定安适、心平气和。
我接着问:“那既然这样,又怎么敢托付给素不相识的我?”
他这才笑笑:“听望舒几次说起过你,也了解一些你和望舒之间的事,虽然没见过,但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当时你第一次来监狱看他之后,我便和望舒提起过这件事,但望舒说他撂下的话很决绝,估计你是不会再来了。可我总感觉以你的脾性,必定还会再来,于是就这么等着。果然,你还是来了。”
从望舒几次提及的言语中,他居然就摸准了我的脾性,我诧异道:“你是学心理学的?”
他被我逗乐了:“怎么会,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理解望舒,也能从他讲述的你当中理解你一点。但这一点并不多,也是我恰巧猜对了而已。”
我有些犹豫,想问又有些不敢问,但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望舒讲述的我,是什么样的?他怎么看我?”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许久,有时候我觉得望舒对我有着深厚的情谊,有时候又觉得他已经厌倦了我。他冷淡、沉默,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是惊心动魄,使得我在两种极端的心绪中交错不安,得不到确切的解答。
齐泽轩想了想,说道:“望舒曾经跟我说过,他觉得你很好,把你当做值得信赖的朋友,很是珍惜你。”
我自嘲地笑笑:“他是不是还强调了,只是朋友而已,不想伤害我?”
齐泽轩愣了一秒,微微地点了点头。
值得信赖的朋友,望舒也曾经和我这样的说过。朋友,朋友,上次我听到这个词,心里针扎一般地痛,可如今,也已经接受了。不是认命,只是做出我学着理解他的第一步,像我刚才下决心要做的那样。
更何况,熙阳已经是我的男朋友,这番朋友之间“友谊之情”的开解,或许能为我的优柔寡断找一个更合适的理由。
这黑暗的牢狱,是我欠他的债。做朋友,总好过永远背负还不了的愧疚和自责。我这样告诉自己。
无论是去看望舒还是齐泽轩,每一次监狱的探视都会在我心里引起一番波折。这一次,我从另一个人眼中重新理解了与我已经相识四年的望舒,觉得我们之间更近了,也更远了。
在公车上,我掏出手机给齐奶奶打了一个电话,向她细致汇报了齐泽轩的状态。虽然我不知道他相比过去有没有憔悴或者消瘦,但凭着那温润的气质、清澈的眼神,我料定他没有让自己萎靡。言毕,不仅齐奶奶放心了,我也放心了。有齐泽轩这样的朋友,望舒在狱中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回到出租屋,我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里,把自己扔在床上。刚想闭眼休憩一下,就发现卧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身边还放着一双拐杖。
我蹭地坐起来,把刚盖上的被子呼啦扯开,也不穿鞋,光着脚就跳到沙发上,蜷着腿看他,满脸惊异:“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忍不住回来看看你。”熙阳搂过我,贪婪地嗅着我发间的气息,“雨澄,我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