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
自从上次云逢求娶淡心,被淡心当场听到之后,这二人便如冤家一般,互相避着不见面。尤其淡心,每次只要听到“云逢”二字,便刻意找借口离开;而云逢从前总喜欢亲自前来知言轩与出岫说话,如今也多是找人代为禀报。
“你一直避着也不是办法,那日云管家说的事儿,你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出岫看着这两人互相回避,终是忍不住了,逮着个机会抓住淡心问道。
一转眼,认识淡心近七年了,这个活泼娇俏的女子也一路见证了自己和云辞的点滴历程。出岫其实很舍不得淡心,可也知道她身为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云逢虽说丧妻,但人品能力各方面都高人一筹,倘若淡心嫁过去,倒不会吃亏。
只是,出岫忧虑,淡心会对云逢曾求娶过自己的事耿耿于怀。因而她也不敢多劝,更知道姻缘之事勉强不得。
其实出岫觉得这事有戏,因为以淡心的性格,倘若她嫌弃云逢,应会当场对其冷嘲热讽一顿,或者早早私下表态抗拒……可这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淡心只采用“避”字诀,口中也没个准信儿,这反倒令出岫生疑。
淡心仿佛也是遇到了为难之事,略出了会儿神,才缓缓叹道:“夫人,您说我是不是老姑娘了?如今只能挑个鳏夫?”
“怎么这么说话!”出岫笑着斥责:“你若介意……拒了他便是。咱们再寻个好婆家。”
淡心闻言,幽幽再叹:“其实我很舍不得云府,从小就盼着能嫁给府里哪个俊才,这样也可以一辈子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往后年龄大了,我还能继续伺候主子的儿女……正因如此,我才会不知不觉喜欢上竹影……”
淡心话到此处,又是重重一叹,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出岫听明白了,淡心的志向是一辈子留在云府当差,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才会想要嫁给竹影……这理由看似荒唐,但对于淡心这等忠婢而言,也应该是真心话。
“你若真这么想,其实云逢倒算个良配。”出岫笑道:“云逢是管家,比竹影的地位要高,你若做了管家夫人,以后可就更上一层楼了。而且,也会一辈子留在府里。”
出岫这句是实话,淡心是知言轩的大丫鬟,本就高人一等,若是再做了管家夫人,从此之后别说在这座离信侯府,只怕是旁支的族人见了淡心,也得客气三分。
岂料淡心却是摇了摇头:“从前我以为自己是舍不得云府,如今才知道,其实我是舍不得主子。主子走了之后,我也想开了,留不留下都无所谓。做奴婢的,其实看的不是地方,而是跟着什么人。倘若有一日您要离开云府,我必定是跟着您走的。”
“瞎说什么!我怎会离开?”出岫连忙驳她:“我会一辈子守在这儿。”
“夫人如花年纪,又是倾城之色,难道真要在府里耗上一辈子?主子泉下有知,怕是要心疼的。”淡心忍不住劝道。
出岫只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原本是说你的婚事,怎得你又说起我来了?我问你,对于云逢的求娶,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淡心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正色道:“不愿!我若嫁了他,倘若有朝一日您离开云府了,我就没法追随您了。”
饶是出岫病愈之后自诩看淡世事,此刻听了淡心的话也忍不住心头一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终身大事才最要紧!更何况我已经说了我会守着云氏。”
淡心略略低下头,娇俏的容颜里有一丝犹疑,好似在斟酌与云逢的可能性。
出岫见状再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要学浅韵一样终身不嫁?我是劝不动她,但我不能看你步她的后尘。你若不喜欢云逢也没关系,另觅良配便是了。但你若是存了随我走的想法,因此执着不嫁,我可不允许。”
淡心闻言眼眶一红,仍旧垂眸不语。
出岫见她如此模样,反倒更觉得这桩姻缘能成:“行或是不行,你倒说句话。还是说……你也对云逢有意?”
“谁对他有意了!”淡心听了这话反应很大,急得直跺脚:“我只喜欢老实寡言的男人,就像竹影一样,跟云逢无关。”
“难道云逢不是老实寡言?”出岫只觉得好笑。
“他?”淡心嗤道:“他如今做了管家,我瞧他可是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