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走到车前,人晃了晃,在这段感情中,他似乎总扮演追逐的角色,他害怕荣浅在他眼中会慢慢模糊掉,最后伸手,就怎么抓都抓不住了。
他手掌撑住引擎盖,双腿往后倚,怔怔坐在车前遥望远处。
荣浅总是不知不觉困在那个圈里面,刚走到边缘,鼓足勇气想出来,可总有什么事发生,将她一把又推进深渊。
厉景呈知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一辆车缓缓行至他身侧,车窗落下,宋稚宁支出手肘,身子也微微前倾,“景呈。”
厉景呈朝她看眼。
“你怎么在这?”宋稚宁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这条路我经常开过,”宋稚宁推开车门下来,“你是来接荣浅的?”
厉景呈抬起腕表看眼时间。
“我知道荣浅在哪。”
厉景呈的目光这才瞥向宋稚宁,“她在哪?”
“上车吧。”
厉景呈再度拨通荣浅的电话,但始终没人接。
宋稚宁率先回到车内,厉景呈没再犹豫,坐了进去。
车子从拍卖行的门口离开,男人视线望向远方,“你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景呈,看来你对她真是不一样,简简单单得关于她的几个字,就让你上车了。”
“我和荣浅回南盛市那天收到的短信,这时机你可掐的真好。”
宋稚宁不由失笑,目光逐渐转冷,“你以为,是我故意的?”
“你心里存着几分能被荣浅看见的侥幸,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宋稚宁手掌圈紧方向盘,她呼出口气,“看见又怎样,我并没写过分的话,况且,她要是这点气度都没有,怎么配得上你?”
“我有这么好吗?”
她轻笑出声,目光透过内后视镜看着厉景呈的侧脸,“在你眼里,你不一直觉得自己是完美的吗?怎么,这点自信都没了?”
“你觉得我完美,是因为相处得还不够深,人无完人,我却通过荣浅,看到了自己越来越多的缺点。”
宋稚宁车速开得很慢,厉景呈的这席话,她听着觉得刺耳极了。
“那荣浅呢,她在你眼中有多少缺点。”
厉景呈眉眼微动,除了不够爱他……
“没有缺点。”
宋稚宁轻讽出声,她忽然踩足油门,车子犹如离弦之箭,飞驰在飘落的落叶上,碾压后发出的细碎声令人闻之脆弱。
“你是不是找她说过什么?”
宋稚宁头也没回,“你们的感情既然无坚不摧,还怕别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
来到一座建筑前,宋稚宁率先下去,厉景呈推开车门,宋稚宁走过去将铁门打开,“我今天是找过荣浅,我承认,我还把她带到了这来。”
“你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厉景呈的口气咄咄逼人,眼里露出宋稚宁从未见过的凶悍,她不由被怔住,心底泛出苦涩,“你想知道是吗?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厉景呈第一反应,是荣浅被挟持了。
他跟在宋稚宁身后大步往里走,这儿是个酒庄,属于宋家名下的产业。
架起的葡萄架蜿蜒成一条小道,厉景呈走入其中,黄昏时分本就不算强烈的阳光被浓密的叶子遮掩起来。
宋稚宁的手臂垂在身侧,眼里氤氲出一层朦胧,厉景呈究竟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她走到其中一间房前,将门打开。
厉景呈将她推了把,大步往里走。
里面存放着几十个坛子,一股发酵的酒味冒出来,宋稚宁将铁门反锁上,厉景呈遇到荣浅的事着急慌忙,也没注意到女人在身后的动作。
他走进去四处扫了眼,转身时目光凛冽,“人呢?”
宋稚宁靠着铁门,“景呈,你以为我把她绑架了?”
“我没心思和你扯别的事,荣浅人在哪?你今天找她说了些什么?”
她踩着高跟鞋上前,细尖细尖的跟在地面发出空洞尖锐的声音,宋稚宁走到一个台前,上面摆放着一架老式唱机,她随手摆弄下,里面传出悠扬而熟悉的音乐。
厉景呈意识到荣浅并不在这,他转身就要离开。
宋稚宁倒了几杯酒,眼见厉景呈要走,她快步冲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男人结实的腰身,“景呈,你别这样对我好吗?”
“把手松开。”
“我不松!”
“你应该知道,我最烦这样的。”
宋稚宁脸枕在厉景呈宽阔的背上,“景呈。”她声音带着哭腔,这似乎还是厉景呈头一次见她这样。以往的她骄傲、高高在上,就算离开几年后,也没主动来找他。
厉景呈望着宋稚宁交扣的手,“我当初不应该找你帮忙,这样的话,我们之间早就断个干干净净了。”
“你明明知道,我放不下面子来找你,你明明知道,你的开口有可能会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可你为了荣浅,你还是让我帮忙了。景呈,难道我不回头找你,你真的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吗?”
厉景呈拉开宋稚宁的双手,她泪水淌出眼眶,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灌入喉中,“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家里人催促着我结婚,可我这个人,找不到喜欢的,我就不会将就。我等你,等啊等,等来的是什么?是你带着一个女儿和另一个女人回来,我能甘心吗?同样拜你所赐,为什么荣浅能得到你的全部,而我却要独自承受痛苦?”
宋稚宁连连灌了自己好几杯酒。
今天找过荣浅以后,她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荣浅被夺去的是清白,她呢,被夺得却是一只手。
但到头来她们得到的又是什么?
宋稚宁泪流满脸,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景呈,你看看我,看看我,曾经你也抱着我亲过我,你也将所有我喜欢的东西捧到我跟前过,我依然爱你,可你却不再是当初的你。”
厉景呈游戏人间,惯了。
“这句话,不止你一个人对我说过。”
盛书兰说过,还有他记不起姓名的女人也说过。
宋稚宁也不想纠缠,断得潇洒,离开的豁然,多好,可她没有那样的气度。
她握着酒杯上前,拉起厉景呈的手,“我们干一杯。”
“我不喝。”
“怕我下药吗?”
厉景呈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到自己跟前,“你说,你和荣浅同样拜我所赐,什么意思?”
“荣浅被你强暴过是吧?”宋稚宁握住厉景呈攫她下巴的手掌,“就因为被你强暴过,所以你要负责?”
厉景呈的耳里,如今听不得这两字。
“我对她好,不是因为责任。”
宋稚宁用力拉开厉景呈的手,整个人栽倒在他胸前,她双手死死抱住男人的腰,“景呈,景呈……”
她除了喊他的名字,旁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爱情,并不是她放下姿态就能乞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