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三千柜子里找了条便宜裙子换上,我就买了大巴票回岐市。
到岐市已经黄昏,中午也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只买了瓶冷饮灌进肚子里。
房东是个近五十的老男人,当初政.府拆迁建公路,冲了他家一套老房子,他立马拿着钱来市区买房,一套公寓被他隔成五个小间,租金够他一个月花销不说,还足够吃.喝.嫖.赌。
年糕说房东太色,我倒是没觉得,毕竟也就每个月交房租会碰面,其他很少遇见。
上楼梯时,遇到几个邻居,我笑着打招呼,几个人虽然面有异色,但也还礼貌朝我微笑,寒暄着问,“下班啦?”
我点点头,掏出钥匙,隔着走廊就看到一个人蹲坐在家门口。
我料想,房东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却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刚靠近,蹲在地上那人就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手上一松,钥匙掉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那人和房东年纪差不多,比房东要瘦,枯黄的手忍不住抹鼻子,那是烟瘾很重又没烟抽的反应,穿着件军绿色的汗衫,腿上穿的是市场上几块钱一条的大裤衩,脚上一双人字拖又脏又臭。
看到我过来,那张沧桑的脸顿时挤出满脸的不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没说话,只盯着他,“你怎么找到这的?”
“打你电话没接,我就去你公司问...”他从墙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却被他那句话逼到跳脚,“谁让你去我公司的?!!”
“你吼什么呀吼!谁让你不接电话!我找不到你人,我问问你同事怎么了!”
我疲惫得不想说话,头疼,胃也开始泛疼,只喘着气问,“要多少?”
他缩手缩脚地,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不知道盘算着什么,“这次不是钱的事。”
我皱眉瞪着他,“你杀了人?”
“不是,没有没有,我哪敢。”他连连摆手。
想也是,他没那个胆子。
“你又去赌了?”我叹了口气,“输了多少?”
他挠脑袋,语气有些讨好,“这次,赌的不是钱。”
他看着我,眼神闪躲,“是...人。”
我掏出手机,速度极快按了三个键,“喂,110吗,嗯,这里有个....”
他飞快窜起来要抢我的手机,“你疯了!!我是你爸!!”
“你他妈才疯了!你是我爸?!你问问街坊邻居,有你这样的爸吗?!!”
我捏着手机,指甲嵌进手心,浑身都痛,就是比不上心里的痛。
“每天张口闭口就是钱,好,我给你,我这三年来赚的钱统统都给了你,结果呢,你还是赌!!你一次次跟我说不赌了不赌了!你他妈是放屁吗!!你哪句话说到做到了!!”
我捂着胃,只觉得浑身疼得没力气,就朝他摆手,“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再出现,我就报警。”
他拽着我裙子一角,热汗从他脸上不断滚落,“你必须得帮我,我已经把你这的地址告诉他们了。”
我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他搓着手,眼睛搜寻着我放钱的钱包,“你还有钱吗?”
“滚——”我一把推开他。
“我是你女儿,是你亲生的,不是捡来的!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给你,自己省吃俭用,连房子都买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能和别人家的爸爸那样正常点呢....”
眼窝被水汽烫得生疼,我极力压住那股泪意,狠狠瞪着眼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
听着他不屑地说,“如果你没把你妈逼死,我也不会找你要钱。”
像是被踩了底线,我整个人都崩溃地低吼,“我妈是被你逼死的!!”
他毫不在意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要不是三年前,因为你的事,你妈能死?”
我再也撑不住,捡起门边的扫帚就去赶,“你给我滚——”
“行,我下次来,你给我卡里再打点钱,我两天没吃饭了....”
我把手里的东西全部砸了过去,世界一片安静了。
隔了好一会,我才抖着手指,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
开了好几次,门都没有打开。
最后我才发现,拿错了钥匙。
有水滴不断掉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了一片尘土。
我抬手一摸,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门旁出现一道特别轻的声音,“小秋姐。”
我没抬头,重新找钥匙。
年糕小心翼翼地问,“小秋姐,那是你爸吗?”
钥匙插进门孔,我推门进去,声音冷漠,“不是,我没有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