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消停,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日夜里,石榴就给小姐床上加了一层褥子。
入夜安寝,元曦躺在卧榻上,伸手在皇帝睡的地方,就在昨晚,他还躺在这里。虽然没有行云雨之欢,但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元曦记得很清楚,是她先睡着的。
皇帝待她好,是真的,可是这三年,太快了。
元曦翻身背过去,不愿叫任何人看见她的眼泪。
宫里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只有慈宁宫院子里的花草,四季常新。
隔天放晴,秋阳艳艳,元曦打扮整齐来慈宁宫,随皇后一道进宫请安,再之后,便是五位新人进门行礼。
她终于见到了董鄂葭悦,恍然间仿佛看见葭音姐姐,自然再仔细盯着看,也就不那么像了。
太后和皇后叮嘱新人要安分守己,要和睦相处,进宫来便是侍奉皇帝,从此心无杂念,各自做好各自的本分。
听罢训言,便要照着规矩挨个儿宫门去请安,元曦也早早回景仁宫,等着客人来。
五位新人是一道来的,走进门的时候,董鄂葭悦很自然地走在最前面,虽然都是低位份的后宫,好歹她们之间也有高低之分。
石榴在正殿摆了蒲团,五位行礼,一则向元曦请安,再则谢过佟嫔娘娘昨日的赏赐,元曦这儿又另外备了一份见面礼,说的也只是些客气的场面话。
“家姐时常在信中提起娘娘,臣妾一直期待能见上娘娘一面,好转达堂姐对您的问候。”董鄂葭悦谦卑恭敬地说,“家姐说,多谢当年在府上得娘娘照顾。”
元曦还很惦记葭音姐姐,但对眼前这位毫无兴趣,只是含笑敷衍了几句话,不多久后,便请她们到别处去坐坐。
石榴送五位新人出门,目送她们走远,她们果然也不敢堂而皇之地从乾清宫门前过,往北绕到后面去了。
“她们运气好,搁三年前,头一天还不把膝盖跪青了。”石榴对身旁的香草说,“咱们娘娘还让给垫上蒲团呢。”
香草说:“老嬷嬷讲,老早那位皇后给做规矩,倒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后宫至少服服帖帖不敢造次,现在这一位太温柔和气,就怕新人来了,稍稍得宠后,就蹬鼻子上脸。”
“横竖还有太后娘娘在呢,不怕。”石榴拍拍身上的尘土,“咱们照顾好主子就成了。”
东西六宫一大圈转下来,就算有蒲团垫着,膝盖也疼,三位嫔位的娘娘也罢了,几个贵人还正儿八经地等着她们叩拜,谁叫矮人一等就必须低头,新人们也无话可说。
回到咸福宫,董鄂葭悦就掀起裤腿看她的膝盖,陪嫁的婢女冬燕拿来热帕子给她敷着,说道:“听说宫里的人都有几件法宝,其中一个就是护膝,绑在膝盖上,到哪儿都像带着垫子呢。”
董鄂葭悦捂着膝盖说:“要是落出来多丢脸,往后就好了,哪能天天像这样跪着。”
冬燕撇撇嘴,便去一旁收拾东西。
桌上堆满了各宫赏赐的见面礼,董鄂葭悦看了眼,问:“我记得宁嫔送的是一盒糕点?”
“是呢。”冬燕翻出糕点,转身看着小姐,她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拿来我尝尝。”董鄂葭悦的心砰砰直跳,她已经好几年,不知道糕点的滋味了。
一整盒糕点,转眼下去半盒,冬燕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小姐,昨夜晚膳您就吃了两碗米饭,那几个人都看呆了,您总这样下去,一定会发胖的。我可听人说了,在宫里没什么事可做的,每天除了请安,就是待在屋子里看太阳落山。”
“你别说了……”董鄂葭悦抹掉嘴角的点心屑,吃得太快太猛,有些噎着了,她目光直直地盯着糕点,把盒子盖起来塞给冬燕,“拿去吧。”
冬燕松了口气,董鄂葭悦又吩咐她:“午膳我不吃了,晚膳也不吃,他们若是送来膳食,你拿去和他们分了吧。”
是日傍晚,吴良辅带人来呈送后妃的名牌,福临一眼就看见“常在董鄂氏”,伸出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取下了。
消息很快传出,嬷嬷们赶到咸福宫伺候悦常在,教她行房伺候皇帝的规矩和礼仪,为她沐浴净身上妆修剪指甲,然后一乘软轿送到乾清宫暖阁里,等待皇帝临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