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的功夫,府上的夫人仆人很快聚了一屋,小叔之前给他们说过基本穿着,因为时间仓促,实在找不到成套的丧服,只能省略披麻戴孝一说,清一色穿白色的衣服,几个夫人头上搭了头布,腰间系了孝袋,虽是没法,却只能如此。
小叔清点了下人头,除掉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的陆德淼之外,其他人都到了。齐梦扁了扁嘴巴,非常不爽地埋怨,“我就没见过二叔这样的人,自己哥哥死了,竟然一点不伤心,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花天酒地了,竟然连葬礼都不出现。我们还指望他个男人,能帮我们抬抬尸体,或者做些苦力活呢。”
陆德淼大半辈子没有份正经的营生,就吃在陆家,住在陆家,宛如是陆德川养得米虫一般。但据说兄弟两感情非常一般,陆德淼游手好闲,却又嫉妒陆德川有份这么大的家业,还娶了四个媳妇,声名赫赫,坐享齐人之福。
“算了,我们本也没指望他。”二夫人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我们自己来吧。对了,乐先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陆先生已经穿好寿衣躺在床上了,等会找几个年纪大些有力气的仆人,跟着大夫人一起,把先生安排在灵床上吧。今天第一天,大家先撕些纸钱,以备不时之需,我和乐谣还得赶做些纸扎人纸扎房子之类,你们陆老爷生前住大宅子大院子,时候也不能太寒酸。总归,今晚我们各忙各的,等到明天再开始吧。”
陆德川身上穿的老衣服是他自己在世的时候做的,算到自己大限将至,他便着手自己做了一件老衣服,是件棉做的长袍,上身小马褂,带着一顶瓜皮小帽。老衣服是不能用纽扣的,就用缀飘带系上,松松落落地穿着,模样安详。
“陶陶,你过来。”大夫人招呼陆陶陶过去,将一碗水端到她面前,“你等会用帕子蘸水,在老爷额头和眼皮轻轻擦拭,刚才乐先生有说,这叫开天眼,必须后辈来做这事。”
“哦。”陆陶陶唯唯诺诺,犹豫点头。
“凭什么她来?”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齐梦突然发难,“陆家晚辈多了去,虽然大部分都在赶回来的路上,但府里可不止一位晚辈,我说是吧?”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二夫人。二夫人的孙女陆蓉蓉也在,她听到齐梦提到自己,赶忙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一个劲地摇头,小脸煞白煞白。
“就让陶陶来吧。”二夫人倒是大气,不过微微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晦气。
我算听出来了,她哪是谦让,分明是觉得接触死人的事情不吉利,他不想让自己的孙女沾染晦气,这才说让陶陶来。
大夫人也听到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不过因为修养很好,她没爆发出来,只轻轻看了陶陶一眼,“去吧,别怕。他到底是你的爷爷,就算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方去呢?”
大夫人或许怨,怨陆德川明明不喜欢自己,偏偏还把她娶了回来。之后冷落她,迫使陆舒窈误会,为了一双小脚受尽折磨,甚至因此爱情观错误,怀着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回到陆家,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情愿,但没选择地,把所有的不幸,归结于自己嫁到陆家,经历了段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
陶陶犹豫,不过还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给陆德川开了天眼。
之后,大夫人拿出一块玉塞到陆德川的口中,用牙齿轻轻含住。含玉也非常有讲究,据说这样他来世投胎时,下一世也会大富大贵。“我希望你以后,还有清福可以享,只别再娶四房媳妇了。你倘若真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地只对她好。不要既伤了她的心,还去伤别人的心。”
说完,她缓缓站起,默默退到一旁。
小叔离我很近,他默默地嘀咕了句,“我怎么觉得,大夫人对丧葬也挺了解呢?”
我苦笑,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的确很了解丧葬,但我怕她不只了解丧葬……
索性小叔只是这么一问,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第一夜的事情不多,小叔和我忙着扎花圈纸房子,秦漪在一旁削竹签,时不时和我们寒暄两句。小叔兴致勃勃,拉着我可劲折腾,把他年轻时候的破事统统说了遍,说到兴奋处,还各种拍大腿。
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在秦漪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秦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头。“小叔,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