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夫连忙还礼:“梁大夫过谦了,医术这种事情,可不是碰巧不碰巧的。您的医术更高一筹,我自愧不如。”
正值二人客套之时,陆霄风也似地冲了进来,逮住卿羽就问:“怎么样?”
卿羽点点头:“一切顺利。”眼见陆霄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多说了一句,“王爷身份贵重,府上难道没有太医么?若及早发觉中毒迹象,王爷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陆霄叹道:“自然是有的。皇上把太医院里医术精湛的刘太医钦赐给了成王府,只是远在京城,我原本快马加鞭着人去请了,谁知一直没有消息。”说到此处眼神一凛,恨声道,“一定是瑞王搞的鬼,别说刘太医了,现在恐怕整个成王府都被瑞王控制了。”
陆霄所说的瑞王,便是沈云琋,前年弱冠之时被封了王位,赐了府邸,连同两个侧妃也住了进去。一想到这里,卿羽就十分担忧师姐的处境。
见卿羽默然,陆霄意识到自己又多话了,遂赶忙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既然都忙完了,那就都出去吧,别打扰王爷休息!”瞥一眼卿羽,“还需劳烦梁大夫在府上暂住几日,待王爷醒来伤势稳定了,您再走吧。”
卿羽正是求之不得,赶忙答应下来。
第二日中午时分,沈云珩苏醒过来,卿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厨房忙着煎药,当下喜不自胜,快速将药煎好,端起来一路小跑就过去。
到了房间门口,刚一掀开帘子,隔着高大的屏风,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啜泣之声,她心下疑惑,轻轻放下帘子,再也迈不动步子。
屏风背后的床上,沈云珩已经醒来,在陆霄的搀扶下背靠着衾被坐起,虽然身体仍是虚弱的很,但至少神智已清醒,精神也在逐渐好转。
玲珑跪坐在床角,面上满是泪痕。美人泪目,好不惹人怜惜,偏那沈云珩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里也是一片冷淡。
“你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陆霄说,他自会替你准备,”沈云珩靠着衾被,面容犹现疲态,“玲珑,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踏进成王府的门。”
玲珑听到这句话,哭得颤抖的身子猛然一僵,堪堪止住的眼泪顷刻间又奔腾而下:“王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此生我只愿陪伴王爷身边,哪里都不要去,请王爷不要赶玲珑走……”
沈云珩闭目一叹,似是累极:“玲珑,你跟在我身边十年,最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的十年间,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甚至是一个可以托付任何事情的知己,我以为你也一样。但既然你做不到,我便只能让你走。”
玲珑泪眼朦胧,忽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来:“王爷方才说我最了解您?您是在说笑吧。我是跟了您十年之久,但却从未有过一刻真正看清过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王爷给人的形象是疆场上威严冷酷的战神,朝堂上高贵倨傲的皇子,生活里温柔谦和的寻常男人……这其中哪一个都是您,但又都不是真正的您。是,您是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以为您心里是有我的,可您明显又拒我于千里之外……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您对所有人都温和,却也对所有人都冷淡,没有人能够真正走得到您心里去。”
沈云珩目光落在不远处屏风上的风景画上,对于面前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女人声泪俱下的控诉,似乎并不在乎。
玲珑揩去面上的泪,却没想到又一串泪珠滚落下来,而她向着沈云珩膝行一步,续道:“王爷还是忘不了那大梁的清平公主吗?王爷可知她的心全在别处,即便王爷您为他拼尽全力,甚至丢掉性命,她都不会在意。就连王爷现在这般艰难处境的时候,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逍遥快活呢!王爷您就真的这么……”
“住口!”沈云珩怒道,接着便是重重咳了起来,陆霄连忙端来一杯茶给他顺气,却被他一把推落地上,“玲珑,你不必拿她激我,你不明白的。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必须该走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留下来。”
“我怎不明白?我明白的很!”玲珑突地拔高了声音,近乎绝望地凝视着他,“正因为我对王爷爱而不得,才会明白王爷对那清平公主的一腔深情。但玲珑要问王爷一句,您尚知爱一个人得不到回应有多痛苦,为何就不能体会玲珑的一番真心,宁愿看着玲珑也跟您一样痛苦呢?”
“玲珑,感情不是施舍,况且我也没有多余的可以给你。”沈云珩终于肯看她一眼,更多的话却一句也不愿多说了,只挥手道,“陆霄,送玲珑走。”
陆霄与玲珑同在成王府侍奉十年,二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朋友情谊在的,见此情形多有不忍,本想替玲珑说情,但他深知沈云珩的性情说一不二,天塌地陷都不会改换心意,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惹来更大的麻烦,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对玲珑伸出一只手,道:“走吧。”
跟爱慕了十年的男人表露心迹,就算被拒绝,也委实没有想到会落得一个被迫远离的下场。这本是一种难堪,玲珑却不后悔。暗慕的日子过于辛苦,说出来不管结果如何她至少做到了无愧本心。她爱的那个男人啊,因为另有心属,便容不得旁的任何女子近身,爱上他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玲珑无视了陆霄的搀扶,自己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去的一瞬间,眼泪潸潸披了满面,而她快步离开,留给他最后一抹孤单而倔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