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皱着眉头不经意扫她一眼,忽地眼前一亮,叫住她:“你说你是外地的,来信安城寻亲?”
卿羽捧着包子,满面愁容:“是的,我那亲戚是远亲,多年不曾联络,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信安城又太大,我从小生活在乡下,头一回进城,进来第一天就迷了路……我没钱,又没人肯留我做工,只好到处要饭。”
花娘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睛里含了笑,面上却仍冷淡:“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我也是看你可怜,既然你也无处可去,不如来我这里做些杂活,虽然苦点累点,也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饿肚子。”
听了花娘这话,卿羽大喜过望,手里的包子掉了也不管了,当场又给花娘磕了个头,道:“大娘有一副菩萨心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我愿为大娘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花娘听得高兴,帕子一甩,笑道:“你也别大娘大娘的叫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老婆子呢!你跟大家一样,喊我花娘吧,哎,你叫什么?”
卿羽答得不假思索:“姓梁,名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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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灵烟阁,意味着就有机会进入周宣的行宫。但花娘阅人无数见多识广,是个老辣的人物,万万不能让她看穿自己的用意来,是以卿羽每日都过得小心翼翼。
许是她生活于山林之中长达十余年的缘故,身上沾染了淳朴的乡野气息,再加上跟着师兄行军打仗这么久,被终日的忙碌磨出了满手的粗茧,风吹日晒之下皮肤也变得粗糙暗黄,典型一个乡下村姑的形象,以至于花娘对于她的“凄凉身世”倒还不怎么怀疑。
更重要的是,她跟在大师父身边做惯了粗活,什么洗衣扫地煮饭推磨,干起来得心应手,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让花娘很是满意,过了半月便免了她干粗活的辛苦,让她去伺候阁里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就是阁里的歌女和舞娘们。她们花容玉貌,身姿妖娆,个个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虽然表面上风光靓丽,其实背后心酸的很。教习歌舞的师父很是严厉,手里拿一根软鞭子,姑娘们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扬手就是一鞭,不打脸也不打手,专门打在身上衣服遮着的地方,每抽下去都带着飒飒风声,身上便是一道看不见的血痕。
这让卿羽不由得想起当年在梁宫时,苏姑姑监督她学规矩,一根柳条子不离手,每回抽到身上就疼得打颤,可那时有南宫洵替她解围,这些姑娘们却没有她那么好的命。
纵然被打的遍体鳞伤,有客人来点歌点舞时,还得端着笑脸出去相迎,不然伺候得不好遭到客人投诉,回头又是一番更重的惩罚。卿羽替姑娘们上药时卷开衣服一看,青一块紫一块,大小无数伤口,没一处完好的地方,真是让人心疼。
最近这段时间,姑娘们日夜排练歌舞,孙姑娘说:“下个月逢皇上过寿,信安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歌舞坊都取得了去行宫里献艺的资格,此次竞争激烈,花娘重视的很。”
卿羽疑惑不已:“不过是去表演而已,还有竞争?”
孙姑娘道:“皇上爱好享乐,天下人竞相效仿,是以城中歌舞坊林立。若是哪个姑娘能在献艺的时候被皇上看上了,将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花娘和其他歌舞坊的妈妈们更是较这劲儿。你想啊,若是谁的坊里出了皇上的宠妃,那在城里还不得扬眉吐气,有了这块金字招牌,还愁没有生意?”
孙姑娘一语中的,卿羽大感佩服。这孙姑娘之前也是念过书的,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歌舞坊里讨生计,比起其他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姑娘们,多了分诗书气质,且为人又随性和善,卿羽私下里常常跟她闲话。
“那你想不想被皇上看中?”卿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才貌双全,若是有这个心,想引起皇上的注意并不难。”
孙姑娘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吃的是青春饭,挣的是辛苦钱,若有机会能进宫当娘娘谁不眼红呢?只是自古深宫多艰险,朝如青丝暮如雪,我自知没有这个耐心和城府,便也不会蹚这趟浑水。”
孙姑娘看的挺开,她之前说起过,趁现在年轻多挣钱,等攒足了银子替自己赎了身就离开信安城,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个小店重新做人,靠男人脱离苦海都是自欺欺人,自食其力才会真正获得安全感。
卿羽对于她的见解十分赞同,正当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孟姑娘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扫一眼孙姑娘,嗤笑道:“没想到你倒有这个自知之明,你这点本事也就能勾搭勾搭王公子张老爷这些个行商坐贾,要想引起皇上的注意,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