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倾城被她这话逗得一笑:“我刚才都说过了,往日之事不可追,我们只当又重新活了一次,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也便统统不作数了。”
卿羽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不必麻烦,不必麻烦。”道了临别赠言,便要离去,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到她手里,“这是补上的礼金,聊表心意,请勿推辞。”说罢,匆匆而去。
出了院门,一眼望见马车栏杆上的沈云珩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拿着折扇摇来摇去,她径直跳上去,扯着他一同进了车内,催着常余快些赶马。
沈云珩大为不解:“你遇上债主了?”
卿羽莫名其妙:“没有啊!”
当头挨了一扇子:“那你着急忙慌的催着快走干什么?”
卿羽摸着发疼的头,委屈不已:“我饿了啊!我们快些找个地方吃饭不行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云珩嘿嘿嘿地笑了两笑,探出头去也催常余了。
大中午的正是最热的时候,路上没几个行人,常余将马车赶得飞快,颠得车里的两个人跟筛糠似的。
沈云珩看了看在发呆卿羽的卿羽,跟她找话说:“方才你为何不让我一同进门?是嫌我拿不出来台面丢你的人吗?”
卿羽白他一眼:“女人之间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旁听多尴尬?!”
沈云珩一脸好奇:“女人?是你在梁国的老朋友么?方才我见一个男人扛了一捆柴进去,看样子是个厉害人物,啧啧,你这个老友是什么来头,莫非深藏不露?”
“不,”卿羽不假思索地答道,继而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来,“我们刚认识,是新朋友。至于你说的那个砍柴的男人,是她的相公,他相公性子沉默严肃,只是个普通百姓,武功都不会,有什么好深藏不露的?他们俩呀,就是一对平民夫妻。”
上一世,李倾城和白翼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却鲜少能有真正快活的时光,如今沧海桑田今非昔比,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如此,便不要再揭穿,也不要再追忆,这日子啊,眼前的最重要,以后的更重要,至于过去了的,已半分不重要了。
沈云珩半信半疑,但见她笑意纯真,不像有意欺瞒,也就信了。
刚巧这时马车的速度慢下来,止步不前,沈云珩探头去问,常余无奈道:“前方是一家糕点铺,排了好长的队,没人肯给我们让路……”
卿羽在饿急的时候脾气很差,当即就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嚷道:“谁家的铺子这么牛气?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引得这么一条长队,难不成能好吃到天上去?!”
众人皆置之一哂,不理睬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面前一个排队的大娘看着十分面善,好心地跟她搭话:“姑娘是外地过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这福记家的糕点啊,可是正宗百年老字号了,做出的点心那叫一个香,每天从平旦到戌时,排队的人从不间断,姑娘你也买些尝尝,准叫你过嘴不忘!”
这位大娘简直就是个活广告,说得卿羽也动了心,再一闻到铺子里飘出来的浓郁的香味儿,肚子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叫唤,可是看到队伍排得十八弯,瞬间就气馁了。
沈云珩看她馋得咕咚咕咚咽口水,试着钻空插队,却被福记专门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当场给揪了出来。他又厚着脸皮跟人套近乎,想用点小钱买个方便,人家半分面子不给,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童叟无欺,男女平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管是多金贵的官家大老爷,还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想要吃我们家的糕点,统统都去后面排队去!”
说着嘟嘟囔囔将沈云珩推到一边了。沈云珩气得脸色发青,卿羽连忙安慰他“算了算了,为一口吃的不值当”。
常余牵着马车绕了一圈,至这时已绕到队伍对面了,冲他们招手道:“转过这条街,前面就是咱们的家了,正巧回家里吃饭去,石伯和伢子他们早就盼着咱们回去了!”
常余口中“咱们的家”,便是石伯他们的居所,如今,他们再也不是当初一群仰人鼻息的乞丐了,年老的人们跟着石伯学编筐子的手艺,年轻些的合力开了个小小的染织作坊,大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卿羽捂着瘪瘪的肚子,便要挤过人群,却是忽然一个霹雳,整个人犹如定住,再也挪不动步。
刹那间,脑海中一些熟悉的影像纷沓而来,那些画面清晰地、重重地冲撞着她的大脑,直让她窒息。
她惊叫一声,抱住了脑袋。
沈云珩大惊,将她抱住一叠声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怀中的人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是一个极力隐忍着哭泣的小孩:“错了,我错了……”
周围的人像看一个突然发病的重症患者一般看着她,队伍在他们面前弯出了一个弧度,众人依旧一边不紧不慢地排着队,一边好奇地观望。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光。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沙哑道:“襄岚,我冤枉了襄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