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被丁一的话呛得老脸发紫,戟指着丁一好半天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倒是那位大明首辅曹鼐曹万钟却是拈须笑道:“好,有嵇中散遗风,小友倒是妙人。”
嵇中散就是竹林七贤里的嵇康,官至曹魏中散大夫。是真名士自风流说的就是嵇康,曹鼐见丁一不拘于礼,正常的秀才哪能见了首辅不跪不拜,连个一揖到地都没有的?所以便有这么一说。
丁一道了声:“不敢。”其实根本没听懂对方说什么,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猜到几分。因为丁一知道无论自己对这首辅如何恭敬都好,对方绝对不会因此就放过自己或是改变初衷的,所以丁一并不打算给予太多的客套。
本是预备着对方板起脸来的,但谁知道人家首辅却并没有变脸,而是还略带几分宽许,愈是这样,丁一心头愈加发寒:对方在忍自己啊,他为什么要忍自己?一个小学生有什么能耐要国家总理忍你?
张辅好象到这时才一口气喘了出来,咳得昏天地暗半晌才消停,却对门外奴仆呼喝道:“上茶!都是死人么?”倒把门外侍候的婢女吓手脚发抖,连忙端茶递水,又支应果脯蜜栈等物不提。
“小友无惑乎?”
曹鼐饶有兴趣地端倪着丁一,看着后者喝了几口茶,才开口这么问。
丁一知道是不能按着这么下去,论老奸臣滑城府谋略,自己怎么会是这大明首辅的对手?他记得大明的首辅似乎都是状元出身,也就是智商绝对强悍;而情商绝对更加牛逼,要不能当上首辅?
现在又不是比破案还是特种环境作战,现在是类似于谈判,那么就算特种兵和小刑警加上这世的秀才身份绑一起,智商情商什么都好,想跟人家状元出身的首辅比啥?要按对方的话接下去,那可不是一不小心会被带进沟里,而是再怎么小心也得被带进沟里去!
所以丁一觉得,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来为好,哪怕结局再差也比跟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强。
“我有三个条件。”丁一无头无尾就来了这么一句。
曹鼐并没有愣了一愣或是出乎意料的表情,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看着丁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丁一跟国子监那些举监生辩论的事,曹鼐自然是知道的,而在面对自己时,丁一并没有企图用对付举监生们那一套来班门弄斧,而是马上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放弃言语上争锋,这份难得的清醒让曹鼐很欣赏。
人无完人,但知道自己面对其他人时,弱项在哪里,而又能承认和接受,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了。
“我要当官。”这是丁一面对首辅曹鼐所提出的第一个条件。
英国公张辅在边上禁不住插嘴:“小子,你真以为老夫和曹公是可以任你耍弄的?你信不信小忠带着那些人,上船之后出点什么意外呢?要当官?你以为老夫不知道王振那厮一早就许你官爵,而你推辞了么?好好说话!”
丁一笑了起来:“国公爷,于您来说,学生也有三个条件,只是还没到您这茬,我是与曹公述说,还请稍安莫燥。曹公,学生要当官。”
曹鼐不觉莞尔,但他却也没有如张辅那样去质问丁一,因为曹鼐不是勋贵,他是状元出身的首辅,并且他比张辅年轻得多,今年方才四十七岁;七十多的英国公要想一想才能绕得过来的事,对曹鼐来说,一听就懂了。
“老夫记得小友是有一块‘四夷馆通事’的牌子,可对?”曹鼐说话如同他写字一般,极慢,但却不使人觉得拖泥带水,而是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哪怕是用说笑的腔调,也有不怒自威的震慑。
“不够。”丁一摇了摇头,他明白曹鼐的意思,就是通过吏部按征辟或是祖荫什么的正规手段,给自己把这四夷馆通事的名头落实下去,“学生面对狄夷慷慨豪迈不坠国威,于国,是有功的。”四夷馆的通事能是多大的官?丁一想来撑死就是从九品,搞不好还是末入流的官,丁一当然不干。
英国公张辅在边上差点又一口气呛住,有人脸皮这样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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