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白眉一扬,却不等他开口,便听丁一说道:“你的刀再利,终归没办法把死人再杀死一次。”
“你怎么做了雷九天的?”重新坐下来的忠叔,望着丁一,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便如听闻晚辈高中的长辈一般。
“跑。”
忠叔不解地问道:“跑?”
“跑了五千步,他们坐下,我就结果了他们。”
然后忠叔便不再问问题,他也没有告诉丁一其他的事情,而只是垂下了眼皮,站了起来佝偻着腰背,几根白发在烛光里摇曳着,看着象是老坟边上的荒草随风飘荡:“少爷,这等事,以后您还是跟老奴说便是。”
“好。”丁一点了点头。
忠叔稍有些惊讶:“少爷您没有什么要问?”
“若你想告诉我,不用问;若不方便,何必问?”
忠叔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开口:“少爷,你读书,可惜了。”
然后佝偻着背的忠叔,扯着两具尸体的腰带,便轻若无物一样,把他们拎出了丁一的卧室。
丁一摇了摇头,他一点也不认同忠叔的可惜。
他完全能理解忠叔的意思,不外就是江湖少了一位豪侠。
忠叔杀气再重,手底下工夫再强,局限于他的视角,他看到的东西和丁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丁一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去行江湖路。
什么叫豪侠?此时已是大明,不是春秋也不是汉唐,豪侠就是黑社会,就是通缉犯,就是
“淮南盗宋江等……命知州张叔夜招降之”,这有意思么?丁一觉得除非大明皇帝要抢自己女人,那大约只能这么干了,要不然得多蛋疼啊,穿越来干这等事?
这时却见门外如玉轻声叫道:“少爷。”便又是门一推开,硕大的铜盆端着那白瓷般的小手里,进了门却见肩膀上还搭着块抹布,这回却不是来侍候丁一洗脚,却是来清理血迹的。丁一还没开口,就听老管家在门外说,“少爷,不碍事,如玉跟老奴出去办过几次事的。”
办事,丁一能懂,想必就是如玉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吧?
如此说来,丁秀才死去的父亲,也不见得是纯良百姓啊,再想想那天然呆萧香莲的师父大悟禅师对于丁父的评价,活脱脱就是一个黑社会大佬。到现在丁一算是明白了,自己这身份和这家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若是您不愿上京,今晚老奴就带如玉一起,去把那些腌臜人一并料理干净了,了不起买舟南下……江湖之上,总还是存着几分香火情……”老管家袖着手佝着背半垂着老眼,却是暗地里有着煽动丁一去踏上豪侠之路的意思。
丁一笑了起来:“不,忠叔,明日我就上京。”
“成,那老奴和如玉便陪少爷赴京,这宅子让剑慕那小子看着就是。”忠叔没有反驳丁一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悦的味道。
“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丁一再次否决了忠叔的提议。
这下子忠叔就不干了:“少爷此言不妥,京城不比容城,那京师之中藏龙卧虎……”一连说了七八个大约是江湖名宿的名号,又说道,“便是那时时不忘起事的白莲教,在京师之中也必定有伏下暗桩好手,万一少爷不慎与他们起了冲突……”接着又数起官府的好手,“锦衣卫里也有不少好手、勋贵府中多有**巨孽投身……”
听着忠叔的计较,丁一大约不是要去投奔权阉,也不是要去当卧底,而是要去京师一统江湖,当个什么七省绿林盟主之类的架势。
“忠叔,你和如玉,能扛得下朝廷么?”丁一轻轻挥手止了忠叔,却是对他说道,“若这权阉要对我动手,那用的是朝廷的力量,那可不止是锦衣卫的好手,便如忠叔你说的**巨孽,若是一声令下,这些人敢不从么?便是你和如玉去了,也护不住我的;若是那权阉真的念旧情,忠叔,那些人动不了我,就算偶尔落了单,您也看见这把刀了。”
丁一指的是挂在墙上那把百炼秋水雁翎刀。就算落了单,铁浮屠雷九天也奈何不了他。
其实更为重要的,是丁一不愿让忠叔跟着。
无他,因为这老狐狸实在太过精明了。
而且还是一个杀气浓烈的老狐狸。
仅仅这大半天,忠叔就已经对丁一起了疑心了,如果不他查看了刚才那两具尸体的话,就单凭感觉索问丁一过往的旧事,丁一终究是应付不上来的。如果被他跟在身边,那才是真正的如芒在背。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ps:今天十八点之前还有一更,照例打滚求票求收求打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