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两个月顾灿经常听到姐姐说类似的话,知道自己摇头她就不高兴,便说道:“知道了。”
顾明月有些明白顾秀萍的意思,而且灿儿和三婶处得好总归没错,笑道:“你姐的话要听到心里。”
顾灿一直是被他娘宠惯着的,这时被两个姐姐说教自己对别人好就有些不开心。
顾秀萍还想说什么,顾明月向她使了个眼色,走到村外,顾灿已经高兴地跟顾熠来回跑着玩起来。
“也不知道灿儿为什么总是不和爹娘亲近”,顾秀萍看着很快又无忧无虑的弟弟,叹口气:“他现在这么排斥三娘,不会是学堂里有小孩子说什么吧。”
“明天我交代照兴注意些”,顾明月道:“不过你不用急,我看得出来三婶是真心要对你们好,灿儿慢慢地就和他们亲近了。”
顾秀萍点点头,两人闲话着到家,照霜已经做好了晚饭,顾秀萍便在这里吃了。
“翩翩姐,你送送我吧”,吃过晚饭又喝两杯茶,顾秀萍才起身告辞。
顾明月听顾秀萍这么说,便知她有什么不好当着众人说的事要跟她说。
没有让人跟着,她打着灯笼和顾秀萍前后出来。
“翩翩姐,有件事儿”,顾秀萍说着,又低下头。
“什么事啊,这么欲言又止的”,顾明月笑道,“说吧,我又不会笑你。”
吃过饭又喝两杯茶,还没想好怎么说?
“前天我去帝京看灯,遇到黄公子了”,顾秀萍双手交握,说道:“他陪着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子在看灯,我们聊了会儿,才知道那女子是吴小姐。吴小姐说他们二月二成亲,想请你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当时若不是她说自己是翩翩姐的堂妹,黄公子恐怕连一眼都不会看她吧。即便她提起翩翩姐,他也只是向她点头招呼了下,根本没有想起来那天厨房里落魄的脏丫头。
顾秀萍知道自己配不上黄素那样的人,可是心里就是惦记着放不下,多少次夜里梦到他,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
她想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即使是妾室也心甘情愿。
可是他眼里从没有看见过她,如今还有一个美貌的未婚妻,她凭什么能被他看上呢。
只有翩翩姐帮忙……顾秀萍期待地看向堂姐。
“我和吴小姐也算不上好朋友,还是不去了”,顾明月直接摇头。不管吴丝语是真心邀请还是介意以前黄素对她有意而要她去,她都不会去的,二月二她还要给穆蕴做煎饼吃呢。
顾秀萍从苦涩的心思中抽回,问道:“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毕竟黄公子和炼大哥是同窗好友。”
“没什么不好的”,顾明月转了转手里的灯笼杆,“小萍,你别太关注黄大人,他都已经有未婚妻了。”
顾秀萍闻言心里更苦,好片刻才低着头道:“翩翩姐,奶奶之前让你帮我…你能不能跟黄公子说一说…我愿意为妾…”
说到后来已经是声不可闻,顾秀萍脸红得抬不起头来,她实在没有立场跟翩翩姐这么说,可是她太想站在黄素身边了。
如果能够在他疲累的时候为他倒一杯茶早晨出门时为他整理衣服,那样的日子她睡着都会笑醒的。
顾明月脸色微沉:“小萍,这个忙我不会帮你的”,顿了顿,她又道:“不管你再喜欢一个男人,都不要为他轻贱自己,到时最受苦的只会是你。更何况,吴丝语是接受正规主母教育长大的大小姐,以后你恐怕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上。而且他们要成亲了,你想,如果你成亲前,有别的女人想粘着你的未婚夫要给他做妾,你心里会怎样。”
“我…”顾秀萍说不出一个字,但是黄公子以前很喜欢你啊而我是你的妹妹…前天他和那个吴小姐走在一起时半个笑脸都没有,可见很不喜欢她的。
顾秀萍觉得看在翩翩姐的面子上,黄公子也会对自己很好的,可是翩翩姐不愿帮这个忙,说的也很有道理…
拿手帕擦掉眼中不自觉滑出来的泪水,顾秀萍点头道:“我知道,我回家去了。”
看着顾秀萍落寞的背影,顾明月皱了皱眉,希望她不要犯傻。
…
正月二十二,早朝,穆蕴身着暗红重紫麒麟走兽绣官服,接过相印,成为大庸最年轻的一位宰辅。
当他致仕之后,议事处后方的凌烟阁内会挂上他的画像,大庸史书上会给他留下整整两页的位置。
这是为官者的最高荣耀,却将要被一个刚过二十的毛小子摘得。
多少大臣想到这点心里滴血,但是他们不敢说一个不字。
能踩着经营多年的康、王登上宰辅之位,可见此人手段。
更可怕的是,他们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穆蕴在康、王倒台的背后都做了些什么。
似乎他就是捡了个漏。
满朝官员想到这点心底更是一突,能让大部分朝臣推他捡这个漏,穆蕴到底有多少底牌。
龙椅上的刘谱倒是一反前两天的不同意脸色很好,这么个才进官场三四年的小子做宰辅,正好给他机会捋顺这一众朝臣的毛。
等京畿守卫全都换成他的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用炸药炸平穆府,对了,还有议事处。
下朝后,百官自动让开位置,笑着请新任宰辅先走。
白玉腰带将穆蕴衬得更加修长挺拔,暗红紫绣的官服反而使他俊美无畴的面容透出无上威严。
无意间对上他的视线,即便是纵横官场二十年的张副相也不由恭敬垂头。
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衣摆,张副相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的确不是绣花枕头,而是头一直在他们后面打着盹儿并漫不经心地琢磨先吃哪一个的猛虎。
王相和,甚至是康九廷的倒台,绝对都有穆蕴的参与。张副相以自己为官多年的经验这般想道。
能让一多半官员推举他为相,谁还敢再小看这个人。
…
“少爷”,老管家看到下轿来的身着宰辅朝服的少爷,激动地差点哭出来,“族长刚才便递帖子上门拜访了,正在客厅等着呢。”
穆蕴嗯了声,看到已到中天的太阳,觉得拜相也不那么好,每天都得浪费两个时辰在议事处。
穆蕴刚到客厅,穆里便起身大礼参拜:“草民见过相爷。”
穆蕴温和地点点头,“族长请坐,亲自上门,可是有事?”
侄子还是如未显达时的温和态度让穆里有种感激涕零的感觉,忙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没什么大事,昨天我和族老们商议了下,决定把顾幽雁连同她生的那两个儿子都从族谱上划出去,不知您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以后穆家要显达了,最好也能留下个一门几百进士几十状元的美名。
这就必须保证穆蕴对族里的认同感亲近感,即使这孩子要把穆重除族他也得想办法完美地办好此事。
手指轻叩桌沿,穆蕴笑道:“这个倒不必,只是穆重的为人实在有瑕疵,还是不要留在帝京丢人了。”
他只收拾害母亲受苦的罪魁祸首,两个异母弟不招惹他还没那个闲心针对他们去。
穆里就知道这侄子的态度了,以后决不能让穆重好过:“您说得有理,到底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凤州老家那边的祖宅正好没人看守,便让穆重去看宅子吧。老祖宗的坟茔也都在那边,正好让他顺带照料着。”
“族长安排得甚是妥帖”,穆蕴站起身,“如果无事,恕我失陪。”
“您忙着”,穆里满脸都是欣慰的笑,这孩子还是看重他们同族之人啊,“对了,您都定亲这么长时间了,家里你那些妹妹们都想拜见下嫂子…”
察觉到穆蕴突然冰冷无比的神色,穆里嗓子里嗑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难道含彰对他的未婚妻其实是非常不满意的?
穆蕴的语气淡淡:“族里想要什么,官位富贵,只要不触道德底线我都能给予方便,但是别想通过她做这些龌龊事。否则我不介意成为无族可依之人,懂了吗?”
“懂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语气平淡,穆里却吓得腿肚子直发颤,“一定不让她们去打扰尊夫人。”
主动告辞了,走出穆府大门,穆里终于支撑不住地踉跄了下,如果不是等在外面的小厮眼疾手快地过来扶住,他一定栽倒在地。
“老爷”,发现老爷双手打颤,小厮惊慌不已。
“快扶我上轿”,穆里说道,一直强压着的恐惧爆发,抖得站都站不起来。
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约束妻女谁都不能不长眼地往那女子身边凑,真惹恼了穆蕴…无族可依…这是警告他们谁都别想活啊。
…
穆蕴换下官服,还没出门,穆丑在外禀报:“爷,罗州府通州府送来贺礼。”
前两天就开始有人送礼了,全是恭贺新任宰辅升官的。
对于这些苍蝇见血一样涌过来的人,穆蕴很不耐烦,想了想说道:“拒收,把送礼之人的名字全都给我记下来。”
穆丑默默同情了下非要送礼打扰爷清净的人,金银珠宝天下奇珍他们家爷可都不缺,现在还有顾姑娘,那些送美人儿过来的纯粹是在找死啊。
穆丑出去打发门房上的送礼人时,又见到那个一天换一个美人抬过来的穆光国,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佩服了。
“这位爷”,穆丑还是决定发一下善心,“趁我家爷没看到你抬来的这美人,你还是快点把人抬走吧,否则你这个闲缺就保不住了。”
“小哥,你来看看,这可是位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穆光国得到指点更不拿自己当外人,忙亲自掀开轿帘露出里面的美人。
穆丑无语。
穆蕴出来,正对大门的轿子中的美人也正好抬起头,她先是一愣,继而受到惊吓般捂嘴猛咳了起来,有两块雪白糕点从轿子里滚下来。
原来美人儿刚才在轿子里偷吃糕点,倒是有意思,长得既纯真又魅惑,还正正对望上了,相爷肯定喜欢吧。
有人送出这种尤物,自家老爷送的礼品还不大失其色。
旁边州府派来的送礼小吏暗自扼腕。
哪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预料,相爷看也没多看一眼美人便抬步走向刚刚就停在门侧的马车。
还以为那也是来送礼的,原来是相爷要出门。
哎,不对,相爷竟然面对那样的尤物连眼神波动一下都没得!
“二爷”,穆光国连忙跟着来到马车边,指着轿子道:“那是小侄特地从南祁买回来的美人,您一定要笑纳。”
穆蕴掀开车窗帘,目光淡淡:“滚回去,再弄此类碍眼的东西过来,你这个五品员外郎也不必做了。”
穆光国立即白着脸色后退两步,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穆巳挥鞭,马儿迈动蹄子哒哒跑开。
美人探出头来,掀着轿帘看向跑远的马车,没想到买她的男人是要把她送给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
见多了为她美色倾倒的男人,女子并不觉得刚才那个男人没有看上她。
毕竟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当然不会表现出对一个女人的着迷。
当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新任宰辅时,女子更是这么认为了。
这么年轻俊美,竟身居高位,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会为女人留出多少余地,因为他的一生注定要和雄功伟业相连。
任何想要得到他感情的女人都是痴心妄想,不过她楼儿不在意,出生即是在污淖之中,她比天下女人看得都通透。
她无意于这个男人的心,只要能和他有一段云雨之情就足够以后回忆了。
她可不是把感情看做一切的小姑娘,想得很开,双方在一起时快乐过才是大实在。
楼儿看了看一双纤长美手,将膝盖上的糕点盘子抖下去,掀开轿帘道:“穆大人,你上来,楼儿有话跟你说。”
穆光国现在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哪有空理会一个自以为是的婊子,摆摆手,对抬轿子的人道:“送到庄子上去。”
看在她长得还可以的份儿上,以后自己有心情便去逗逗了。
“穆大人,您不想升官吗?”楼儿笑笑,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小女子倒是有些想法,您听听怎么样。”
穆光国心情很差,正担心可能会丢官,听到这女人一个劲儿地叨叨,不由暗自庆幸穆二叔没要这个女人。
否则定是给他坏事。
穆光国十几年的吃喝玩乐,一眼就看出这是个什么女人,这便是那种表面想得很开其实很较真儿的女人,面儿上不在意但旁人若不在意她定要勾得人为她要死要活。
他嘿嘿一笑面色漆黑道:“你什么想法?看上我二叔想跟他不带感情地春风几度呗,拉到吧你真以为你魅力无边了,刚才我二叔可有多看你一眼?当个女人,还是个婊子,别他妈太自以为是。一脸你淡然别人喜不喜欢我都不在意的表情做给谁看呢,真有人看不上的时候吧又在那儿找各种理由。你这种人不当婊子谁当?”
不带停顿的一句话说完,楼儿无所谓的神情略带扭曲。
穆光国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摇摇头:“楼里的婊子多是这种,我何必说这么难听啊。哈哈,抬走抬走,直接转卖了换成钱。”
穆二叔看起来对美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还是准备成奇巧让下人送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