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大哥,你做梦呢吧,大半夜跑来教训我?”顾森趔趄两下,摆摆手道:“你说这些我心里清楚着呢,得,大哥你回家去吧,我得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码头扛麻袋呢。你弟我刚收了麦子就去镇里挣钱,怎么也不见你和二哥夸两句,逮住我就是一顿熊。”
“罢罢,这个我不说你”,顾柏被气笑了,老三家十二亩麦子,他和老二帮着收了八亩,还怎么夸他?“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媳妇和闺女这两天搅风搅雨的,把老二家闹腾的不轻。今儿晚上,又把我家搅腾地不安生,你回去好好说说她们。这些女人总是盯着一丁点好处不撒手,男人不管着不行。行了,你回去睡吧。”
“大哥,我知道了”,顾森点着头,“早点睡啊你。”
转过身,他抹了把脸,低骂一声:“这个老娘们儿,安生一天她就难受。”
想起二哥也曾经跟他提过,自家这个媳妇不省事,顾森没由来地就是一阵后悔,他妈的每天扛麻袋扛得膀子青肿,媳妇却整天只知道窜东走西,连顿热饭都不给他做。
顾森越想越气,一脚踹开家里的大门,奔到卧室把正歪在床上逗儿子玩的人拽起来就是一顿好揍。
孩子的哭闹声,妇人的咒骂嚎哭声一下子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到家里屁股都没坐热的顾柏,远远听到动静,不得不披上衣服再次出门。
顾老太太也是刚要睡下,听见吵闹声也忙穿上衣服,同时唉声自语道:“这个阿森,有啥事不能好好说,三天一闹五天一打的,老头子你要晚死两年,也能别住他不娶这个媳妇啊”。
工房里还在做零件的顾焕看见奶奶出来,放下手中的活道:“奶奶,你睡吧,别管他们那么些。”
“奶奶知道你气你三婶儿,可这大半夜的打架,我们不去管还有谁管?”顾老太太说着就走出了大门。
顾焕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他和奶奶到的时候,三叔家正是一片混乱,住在旁边的几家都有人出来。
顾秀冉倚门站着无声地掉着眼泪,顾秀萍和顾秀兰都吓得站在院子里哭,顾灿躺在屋里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旁顾森正拽着顾三婶儿的头发打,顾柏抓着兄弟的领子试图把他往一边拉。
“三儿,你撒手,这是干什么,吓着孩子了”,顾老太太一进门就疾步朝他们夫妻的房间而去,伸手双手大喊,“你要撒疯滚出去,媳妇娶来不是让你打的。”
顾老太太不必忌讳,一过去就把顾三婶儿挡住,又吩咐道:“焕子,快把你兄弟抱起来。”
顾焕应声进来。
顾森不敢跟他娘动手,只红着眼道:“娘,你放开,今天我非揍死她不行。”
“三弟,你这是打大哥的脸啊?”顾柏训斥道,“大哥跟你说,是让你跟你媳妇好好说叨说叨不是让你打人。走,你跟我出去,爹以前咋教的,咱顾家的男人不能打媳妇,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顾森哽着脖子,指着披头散发的妻子道:“这娘们儿话说不通,他娘的只能动棍棒。你问问她,我没跟她好好说过吗?”
有了婆婆挡在中间,顾三婶儿也不害怕了讽笑道:“我说怎么他爹一回来就揍我呢,敢情是大哥在中间鼓动的啊。我倒想问问,我当你们顾家的媳妇哪点不合格了,让两个大伯子轮番地给他爹告我的状?”
顾老太太虽然拦着儿子不让他打着儿媳妇,心里对她却着实不喜:“少说两句吧,你但凡能自个儿反省反省,家里也过不成这个样子。”
“娘,你儿子没本事,日子过不好能赖我?”顾三婶儿哑着嗓子,眼中泪花涌动,指着顾森道:“我给他生儿育女,这还不够吗?”
“是,你生儿育女有功劳”,顾老太太压着厌烦道,“可过日子光揪着这个算,你能过好上吗?男主外女主内说的是什么?你觉得你生儿育女了不得,可他也得天天在外奔波养你们这几张嘴。他也算你也算,都记着自己的功劳,不知道体谅着对方,这也不能是个家啊。”
顾三婶儿冷笑:“你当然向着你儿子说话,我模样身段比着别人差哪了?他穿的衣服吃的饭难不成都不是别人做的?你儿子不知道珍惜还三天两头跟我动手,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他妈的你跟我娘说话客气点”,被拉到院子里的顾森听见这话又急起来,“你不愿意过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
顾柏搡着他训斥:“你少说两句。”
顾焕把大哭的顾灿抱了出来,说道:“三叔,我先把灿儿带我家了。”
“去吧,焕子,叔谢谢你了”,顾森点头,摸摸顾灿的脑袋,“儿子别嚎了,今儿晚上跟你奶奶睡,明天爹再给你娶个好娘。”
“不要我就要娘”,顾灿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
夜渐渐深了,顾森家的吵闹声也平息下来。
“三弟这日子过的,整天跟打仗一样”,顾家,顾氏还在做鞋,听着对面安静下来,摇摇头道:“这个三弟妹也是有本事,你说她挨揍的时候我怎么就觉得那么该呢。”
“她就是该”,妻子在做鞋,顾攀也不睡在一旁陪着,把墙上挂着那柄刀擦得光可鉴人,弹了弹刀柄,说道:“你要是那样儿的,我早把你揍回娘家去了。平时办事一点情面都不讲,光顾着她自己好,这样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法处。”
“呦,攀哥,你可是向来不跟女人生气的”,顾氏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还嫌三弟打得轻?”
顾攀啪嗒一声把刀放在桌上,点头道:“若娘,我是真嫌三弟揍那娘们儿揍得轻。今儿下午我听小雨说,之前她们姐妹三个和炼儿去京里卖绣品,老三他闺女撞到纨绔子被人调戏,她竟直接把咱翩翩拉到前面给她挡刀。”
“翩翩回来都没跟咱说过”,顾攀的目光看向黑洞洞的窗外,声音有些飘忽,“要是咱闺女那次出了什么事,我真能把他们一家子都宰了。”
顾氏一下子握紧手中的鞋,面色紧绷:“他们那闺女看着是个好的,心怎么这么黑?自家姐妹啊可是。”
“以后跟他们家,我们能不往来就不往来”,顾攀说道。
顾秀冉恨毒了两个伯父家,尤其是顾明月,一再地发誓日后定要让她不好过才能压制住心中的忿恨。
然而第二天她依旧面无异色地去找顾秀梨姐妹两个,言谈自然笑语轻轻。
“梨梨姐,不知道我还能跟着你们学针法吗?”她一进门就这么笑问道。
顾秀梨脸上也是笑容自然:“瞧你这话问的,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谢谢梨梨姐”,顾秀冉从针线包里拿出针线和一块布,“从顾明月说了我在就不教大家针法之后,村里的女孩儿看见我大多是避着。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她有多能干,哪想到反而得罪了她。那么多针法,她不分享给我们这些顾姓女儿,反而让全村的女孩子都跟着学,若是那些女孩子再教给亲戚朋友,我们能赚的银子岂不是要被她们分薄走许多?”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顾秀水脸色难看,“咱们快开始吧。”
“好”,顾秀冉笑着穿线,“不过,我真地挺好奇的,顾明月她几乎天天只顾着玩,从哪里学的这么好的绣技啊?她不会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
话没说完,一阵大力袭来,她只觉得屁股下猛然一空,然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蹲坐在地上,撞得她小腹猛然窜起一阵疼。
“顾秀冉,你一天不找点什么事就难受是吧?”顾焕脸色铁青,又一脚将翻到在一边的凳子踹开,“你少胡咧咧,我看撞见脏东西的是你。再让我听见你乱说翩翩,我轻饶不了你。”
“大哥,我说她什么了?”顾秀冉按着小腹,眼中泪花闪烁,“你不说一声就把我踹倒,就是我爹他也不能这么无缘无故地打我。”
顾焕向来不善与人争辩,只道:“你安的什么心思自己清楚,怎么的,把翩翩的绣技都学了,还想弄个不好的名头让人不敢接近她?”
“我没这么想”,顾秀冉垂头哭喊,“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顾秀梨和顾秀水早吓得站起身来,此时看顾秀冉疼得厉害,才敢犹犹豫豫地把她扶起来。
“哥,冉冉看起来很疼,用不用去看大夫啊?”顾秀梨轻声道。
顾焕看了这三个妹妹一眼,嗤笑道:“那就去看啊,要是过了时候再出现什么问题,我这没多少力气的一脚可就洗不清了。”说完转身便走。
“梨梨姐,我没事”,顾秀冉也缓了过来,强笑道:“要不去我家吧,大哥现在对我有误会,肯定不想看见我。”
“行,走吧”,顾秀梨端起绣筐,扶着她出门,“你以后就别挨翩翩的边儿,她怎么样谁也不能说你。”
“我知道了”,顾秀冉笑着答应,心中早把顾焕又记了一笔,出头出头,她疯狂地想要出头,让这些人都好看。
几十种针法说起来多,但讲起来并不慢,更重要的是,学会这种种针法之后,怎样在刺绣中恰当安排。
顾秀冉心中憋着一股狠气,又是在容德浸润这么多天,不过大半天时间,就把那三四十种针法一一学会。
不过为了防止记混,她又让顾秀梨教了一天,第三天便启程返回帝京。
“秀冉,回来了?”听到小丫头过来说顾秀冉已经回来,小莲连忙从前堂过来,“怎么样,在家玩得开心吗?”
顾秀冉离开容德绣庄,用的借口就是想家了:“多谢小莲姐姐关心,在家和姐妹们聚聚,挺好的。对了,小莲姐姐,不知道夫人有空吗,我待会儿想见见夫人?”
她这么着急回来,也有担心顾秀雨与她分功的原因。
“行啊”,小莲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过一会儿让小丫头过来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