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攀见女儿玩得高兴,也不说她,只看着谁敢进闺女身前便一个扫堂腿过去把人掀翻在地,他捆人的速度也极快,很快绳子上就缀了一串人。
本来还想叫侄女儿回房间躲着的大伯娘,默默咽下口里的话,站到远处看热闹。
顾秀梨和顾秀水从窗户处看着外面的情景,这时也都兴奋地跑出来看。
“该,以为我们家好欺负啊?”一个打手被二叔一脚踢得直出溜到门口,顾秀水伸脚踢了那人一下子,哼道,“看你们还狗仗人势。”
顾秀梨忙把妹妹拉回来,训道:“你小心点”,转头看见奶奶扶着墙壁走出来,忙跑过去扶住道:“奶奶,你在屋里吧,有二叔在,没事的。”
顾老太太直到现在还觉得浑身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是颤着的,“告诉你二叔,别打伤人。”
大伯娘也走过来,扶住了道:“娘,你别操心,二弟他有分寸。”
一行十四五个人被拴成一串,堵着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此情景也都纷纷涌进来,围着这群人指指点点。
大师兄被这些乡下人指点的面色通红,眼中的忿恨之色越聚越浓,叫嚣道:“今儿敢绑了你爷爷,明天就是跪着求,也别想爷爷饶了你们。”
顾焕一脚踹过去,“你丫是谁爷爷,都成阶下囚了还看在这儿横,我让你横”,说着又连踹三脚上去。
敢用那种眼神看翩翩,踹死你丫的。
顾焕脚下丝毫不留力气,不过三四脚,就疼得大师兄哇哇乱叫,但他被人捧惯了,还在放狠话:“小子,你给我等着。”
顾攀见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侄子不用打了。
顾焕拍拍手,一抹鼻子道:“等着就等着。”
旁边的村人看得有趣,都不由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起来。
顾概咳了声,喊道:“这也没事儿了,大家都快家去吃饭吧,地里都还有活呢。”
听到村长发话,正围着这些人说笑得热闹的众人这才发现,太阳已经爬起老高了,一个个哎呀一声忙着走了。
虽走了,还能听见他们津津有味儿地谈论这些“不要脸”的人:“这群人难不成为了找焕子的茬,五更就爬起来往我们村里来了?”
听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声音,大师兄气得直喘气,二师兄只把头埋得低低的,黑二手下的几个打手倒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坦然样子。
他们当然也担心,担心的却是这家人是不是真的要送他们去官府?到了官府,雷家会不会管他的事?
“柏兄弟,这事怎么处理?真像攀兄弟说的,送他们去官府?”屋里,顾概也在问这个问题。
顾焕先开口道:“大伯,这都欺上门儿了,不强硬一点,以后不定有多少眼红水车过来找事的呢。”
顾攀点头道:“鸡都送来了,我们还能不做一回杀鸡儆猴?”
顾柏沉吟片刻道:“我却是有些担心,这雷家咱们也都知道,那是木工里面的祖宗,就怕他们以后弄手段报复我们。”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顾概说道,“他们没有伤到我们的人,送到官府,若那官老爷清明的,也只是打几板子了事,若碰上个糊涂官,说不得我们就得吃亏了。咱们气也出了,不如就把这些人放回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焕握着拳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攀叹口气,知道这两位大哥说的极是,一般百姓轻易都不想和官府打交道,那是因为许多衙门都是踩个边儿就溅一身泥。
可若说放了,只会助长这些人的气焰。更何况,其中有一个,竟然敢把肮脏的主意打到他闺女身上。
不狠狠教训一番,顾攀是不可能解气的。
一时间没人吭声,顾概便道:“那这样吧,我们都先回去想想这个事儿,吃过饭再过来商量。”
顾攀点头,交代顾焕几句,就皱着眉带着女儿家去了。
院里,见这些人竟似要把他们晾在这儿,大师兄又开始一篇篇的放话:“顾焕小子,你等着,我师傅你知道了,你就别想在木工这一行吃饭。你要是后悔了,就趁早放了爷爷们,再给我磕十个响头,叫几十声爷爷,把刚才那小妞儿抬轿子给爷爷送到府里,才可免你无事。”
顾焕大怒,几步过来左右开弓照着大师兄的连就是啪啪几十巴掌,边打边怒道:“叫你爷爷!叫你再满嘴胡喷!叫你长歪心思!”只片刻就把人揍成了一个猪头。
顾秀梨在旁小声喊道:“哥,咱们去吃饭了。”
顾焕站起身,让妹子去后院扯一把干草,双手胡乱揉成团,就把骂骂咧咧不停的大师兄堵个满嘴。
院子里一下子清净下来。
顾秀水看到这一脸猪头再衔一口干草叶子,不由咯咯笑出声来。
两个兄弟听到这清脆的笑声,心中的火气更为旺盛,尤其大师兄,急得又挣扎起来,二师兄心中虽也恼,却又觉得大师兄这个样子的确,挺好笑的。
这边顾焕一家自去吃饭不提,刚刚放下饭碗,顾攀和顾概两个人也来了,后面还跟着顾氏和王玉梅。
顾明月也要一起来的,但顾攀为了女儿着想,并不让她过来,只赶着她回房刺绣去。
三家大人会面,坐在堂屋里,商量着怎样处理外面这群人的事,正说着,只听见另一个房间顾秀水和顾秀梨慌张的喊声响起。
顾老太太吃过饭觉得身上不大爽利,就告诉儿孙说回房躺一躺,顾秀梨姐妹两个就在厨房里洗碗。
一时把锅碗洗好,顾秀水馋前几日姑姑给奶奶带的梅花雪片糖,便想去跟奶奶要些来吃,却是走进房门就看见奶奶正口歪眼斜地在床上抽搐,顿时就吓得哭叫起来。
顾秀梨跑进来看见,也吓得直喊起来:“奶奶,你怎么了?”
顾攀和顾柏兄弟两个,听见这声音就几大步跑出门来,其余几人也急慌慌地跟着过来。
顾攀一见这情景,脸色就沉下来,顾焕紧跟着进门,他便道:“快去叫林药蛋来,你奶奶这是中风了。”
顾焕哎一声,转身便急跑出门去。
顾柏把两个吓得直哭的女儿打发出去,这才对二弟道:“你去把三弟叫过来,等会儿看林药蛋来了怎么说吧。”
顾攀答应着去了,顾氏和大嫂进来,两人也是着忙,亏得顾概提醒,才没敢过去动老太太。
屋里乱成一团,外面的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挨着黑二被捆的一个小弟抖着声道:“黑二哥,他家这老太太不会是被我们吓的吧,真要给吓死了,咱们不得被判刑啊。”
黑二心里揪着的也是这事儿,直后悔这趟不该来,听到小弟的话,却骂道:“你他妈的少说两句,有事也是雷家的人顶着,跟咱们有个毛关系。”
小弟吓得喏喏不敢再言。
不一时,顾焕就和一个中年黑汉子焦急地跑进院来。
虽然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屋子里的人见到林药蛋进来,却都有种望眼欲穿的感觉,忙忙地就给他让开路,让他快给老太太看看。
林药蛋只懂一点粗浅的医术,倒是最拿手中风之症,一见老太太这症状,便笑着安慰道:“没事,老太太这症还轻,我扎两针,再开几包药喝两天就好了。”
说着,便拿下肩上的灰布搭链打开,从中取出一根银针,几针下去,老太太就哎呦一声睁开眼来。
一直屏息看着的众人都松口气,脸上显出喜色。
林药蛋又用力按了老太太身上几处大穴,笑着道:“老婶子,可清楚了?”
见老太太点头,他便又笑道:“你上年纪了,儿孙们的事就只管不听不看,只享福就好了,这一下子中风,把兄弟们都吓得不轻。待会儿我给你开几包药,你好好地吃了,不过三五天,就能下地走了。”
顾老太太就口齿模糊道:“药蛋,麻烦你走跑这一趟了。”
林药蛋起身过去开药方,说道:“老婶子,您这就见外了。”
顾氏和大嫂妯娌两个坐到床边来,都拿话宽慰老太太,让她少说话,养养神。
林药蛋把药方子交给顾焕,说两句话就接过诊金走了。
林药蛋只是偶尔给人治治中风,并不拿着个当主业,所以他那里的药都不全,顾焕还要拿着药方去镇里抓药。
然顾焕还没出门,就见一群小娃子吵嚷着跑到他家门前来,一个个在外叫:“焕大哥焕大哥,有大官下我们村里来了,是府尹老爷,快让他们这把这些坏人抓走。”
一句话唬的被捆在一起的十几个人脸色变幻多彩起来。
大师兄先是惊,后是喜,暗想难道是师傅这个时候还不见我和二师弟回去,特意请府尹老爷来的?
二师兄却是清楚,他们师傅名头是高,但还没有那个面子能请得府尹老爷亲自出马。
他看着这所干净的农家小院儿,莫名觉得这次踩坑了。
顾焕现在急着去给奶奶拿药,也没心思管他什么老爷的,哄着小家伙们出去,却是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台官轿两班衙役正向他家这个方向走来。
而在官轿后面,还跟着两匹马,一个是不认识,另一个正是他的堂兄弟顾炼。
顾焕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疑问道:“炼子?”
顾炼笑道:“焕哥,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一时人马走近,官轿内走下一个身着青色补服的微胖官员。
顾炼下马过来道:“这是府尹荀大人,这是我的同窗吴缯。听说你做出新的水车,府尹大人觉得这是有利万民的好事,便想来嘉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