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暗暗诧异，虽然说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但以他一直以来对这桩婚事的看重程度也绝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将决定权交给儿子。

莫司晨心头却暗自沉重，他知道父亲这样说话的原因，也知道这一切因由自他两年前接受叶佳眉的那个决定而起，不禁暗自歉疚。

现在大家的目光又一齐投向他，他当然很想趁这个时机斩断一切瓜葛，但这些瓜葛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必须要斟酌最好的措词，必须避免叶青锋当场翻脸掀桌还给莫家留下一堆后遗症。

但似乎已经没有万全之策，有一些东西一定会撕得血淋淋。

“咳，”坐在正主位上的莫振南用一声轻咳打破沉默，“我看三月订婚很好，冬天过了，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正是好时节。佳眉说三月八号是吗？我看就定在那一天吧。”

莫老爷子解救了在沉默中忐忑的叶氏父女，却又将莫司晨推进了深渊。

一直凝望着儿子的莫楚雄，明显感觉到儿子身上瞬间笼罩了重重的萧索和挣扎。

“爸，让司晨自己决定吧。”莫楚雄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向父亲说：“毕竟这是他的终身大事。”

“难道司晨还会有别的意见吗？”莫振南奇怪地望着大儿子，再看看焦点人物二孙子，“要是在旧时代，他们早就成亲了，哪里容许拖得这么久，女孩子名节最重要，谈了两年的恋爱还不结婚，业界都开始有传言了。”

莫司晨闭了闭眼睛，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知道今夜情势对他已是万般艰难。

莫司民低头瞧一眼，悄悄伸手握住兄弟那只微微发颤的拳头。

深夜，席散已久。

莫司晨已经在沁凉的阳台上站了一个多小时，仿佛已经与夜色溶为一体。

订婚事宜就在叶青锋和爷爷的商量下敲定了，当时他已经开口准备说出反对的话，但刚说了一个字叶佳眉突然扬起手机，屏幕向他，上面是一幅照片。

那明显是用手机拍下的，是他电脑屏幕保护图片中的一幅。广阔的草原，蓝天白云之下，背对镜头的女孩穿着白色雪纺上衣和蓝色牛仔裤，轻倚木栅栏望着白白的羊群，绕在女孩颈间的灰底红条纹长纱巾在风里飘飞，扎成马尾的长发飞扬，一个无限美丽的背影。

然后，叶佳眉倾身过来悄声对他说：“这是你的小秘书吧，那次旅行是约好的吧？要我现在就向大家公布这件事吗？”

他隐忍的愤怒似突然被捂住了喷火口再也发不出来，旁边的大哥忽然拉住他道：“司晨出来一下，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大哥将他拉出庭院，让他站在朔冷的风里，大哥说：“司晨，不管你要做什么决定，大哥都希望你在这一刻冷静下来，然后再进去。”

他沉默地对抗着寒意，直到大哥一句话将他点醒：“现在决定订婚，到时候不一定真的就能订婚，即使订了婚，也不一定能结婚。但现在需要你保护的那个女孩，就在那里。”

“你看见了？”他沉痛地问，“你知道了？”

“是，我看见了，”大哥说，凝视着兄弟的眸中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也听见叶佳眉的话了，所以你才犹豫，那个人在你心里有不一样的份量。”

“大哥！”他突然转身抓住莫司民的衣服，悲伤地低喊：“可是那个女人，她并不在意我，因为这个，我都快疯了！”

是的，他就快疯了，在这个夜晚，他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心，但是那个令他疯狂的女人却毫不知情。

真不公平！

他狠狠地咬牙，返身回房，拿过刚才扔在床上的手机拨了她的电话。

罗深正抱膝与于珈一人占了被子的一头窝在床上闲聊，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时不时漾着轻笑。

深夜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两人都惊了一下。

于珈听到这曲铃音笑了，“这么多年你还喜欢听这个呐，也不觉得腻，曲子叫什么来着？哦，对……化妆舞会！”她还为能想起这么古老的乐曲在沾沾自喜。

罗深拿过手机，竖起食指作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才接通来电。

于珈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见她面上表情带着一股温柔缱绻，心知打来这通电话的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这么晚，您有事吗？”旁边有人，罗深刻意略去了称呼轻声问，稍稍将脸侧转了一下避开于珈的正面逼视，“……啊？出差？明天凌晨六点的飞机？……啊？两三天？……哦……”

于珈听得莫名所以，待罗深挂了电话就好奇地问道：“谁来的电话？这么晚了，叫你明天出差？是上司吗？”

罗深愣愣地点头，“是，上司。快睡吧，明天我要早起……哦，我还得收拾行李，你先睡。”说罢她跳下床冲到衣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