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单手把小凤凰抓回到自己身边,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体温从两人碰触位置分享于她。小凤凰全身一抖,飞快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底是黯淡星光。
“我们所做的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和谁事先安排没有丝毫关系。”顾长明每个字掷地有声,“凤凰知道自己以后该走什么样的路,她更不需要别人来指定她的将来。”
顾武铎眉毛一扬,倒是有些耐心听儿子说话。
“她是什么身份,什么过往都不重要,我答应要护她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她。”顾长明稳稳踏前一步,弯身将断了的袖中剑捡拾起来,“父亲刚才说的不错,这兵器是花费了代价寻来的,也跟了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头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让它安息。”
小凤凰耳边是顾长明的声音,本来似乎离她很远,仿佛罩着一层纱,渐渐又似一束光,渗透而入,无处不在。顾武铎加注在她身上的压力顿减,她的双手双脚能够重新自如行动,动作麻溜的往顾长明身后躲了大半去,实在不想继续暴露在顾武铎的禁锢之下。
“长明,你的意思是,我与你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依然无法打动你。你可知外头天地即将变色,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控制住的。”顾武铎貌似淡定,目光中的戾气渐渐散发出来。有些东西,藏一时半会的可行,年数长了越来越容易失控。
“外头有什么变化,也不是父亲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反观顾长明是当真拿得起放得下,并非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武铎一人身上,才更显得放松自如,“果子,戴先生的情况如何?”
“伤很重,但是不至于要了性命。”戴果子咬牙切齿的回道,如果顾武铎杀了他爹,那么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扑上去反击。眼下亲爹生命垂危,他必须要保存实力,必须要与顾长明做出最默契的配合。
顾武铎的武功太高,心思深不可测,如今戴绵山再受了重创,他们即便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戴果子恍惚了一下,顾长明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样连一成胜算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卑不亢,字字句句都能戳到顾武铎软肋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连半隐在衣袖中的手指都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发颤!
“那就好,不能再有人伤亡了。”顾长明转过头来见到了父亲的怒气冲冲,“父亲,即便是要革新要变法,为何要伤人性命,自古朝纲之上,父亲想做到的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却是我所知的,最心狠手辣的一次。”
顾武铎一怔过后,放肆大笑道:“你用心狠手辣来描述你的父亲,长明,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边关将士何其无辜,父亲为了达到一己之私,用这样多的人命来做赌注。西夏王从来对大宋的地界虎视眈眈,一个齐坤门,一个曲景山都能让他蠢蠢欲动,父亲许给他的是裕景将军麾下两万人马。父亲,无论这一场较量,胜负如何,在这片宏大的舞台之上,你已经输了。多年以后,后人提起你,你只是个输家。”顾长明根本置顾武铎不顾,俯下来查看戴绵山的伤口。
柳竹雪照拂伤员很有经验,帮助果子把戴绵山胸前的伤口包扎牢固,只要渗血缓慢,回头找到太医,应该性命无忧。
“果子,你别担心,我们会治好你父亲的。”柳竹雪没有说的是,她当时对自己父亲没有机会援手,成为她此生最大的转折点,她不想也不愿意果子重蹈覆辙。
戴果子强忍胸口剧痛,连小竹都比他坚强,他必须要直面应对:“顾长明,他的伤口渗血情况好转,呼吸也比刚才强力了些。”
“戴先生的武功底子很好,这些年来又没有耽误过,一旦流血暂缓,真气运转的话,依靠本人的求生欲望会缓过气来的。”顾长明此时的姿势等于把整个后背放置在顾武铎的眼皮子底下。
小凤凰有些发慌,刚才言语中的冲突,任凭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顾武铎的怒气值即将到达顶峰,若是要对顾长明动手的话,顾长明的处境太危险。
她刚要动,被顾长明按住了手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触到,虽然一字未发,小凤凰看明白了,面对面开打的话,顾长明自知不是父亲的对手,与其畏手畏脚的,不如大大方方更好。
话虽如此,她的一颗心高悬,比先前自己被顾武铎掐住要害的时刻更加心慌。顾长明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脱身,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皇上。
这人抛开九五之尊的头衔,还是她的亲生父亲。手忙脚乱之中,她方才想起这一点,下意识的想要多看看他的情况如何,会不会挣扎着醒转过来?
“老话说的好,上场父子兵,我这辈子统共你一个儿子,你非但不为相帮,还执意与我背道而驰,是料准了我不会对你下死手?”顾武铎眸光再闪,杀气浮现而上,“我可以把你的性命留到最后,至于你的几个朋友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