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等苗喻自觉住了口，轻轻扫了他一眼。苗喻只感觉这眼神里仿佛有锐气，刺得人眉心发疼，他哪里敢再多言，赶紧闭紧嘴，一字不出。

苏旭好不容易从御书房里出来，倒是肩膀一松，立时要找水喝。那边有宫女端茶过来，他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苗喻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直了。平日里，苏旭的官衔高他一头，他几乎都是仰望的姿势，要不是这两天动了点小心思，是不可能和苏旭这样近面对面的。

“不知要等多久，也不能都站在这里干等，要我说那个孙友祥有些不怀好意。”苏旭一边摆手道，“我不是说他对皇上有什么威胁，而是他想要说的那些话，未必能够当真。”

“你知道他会说什么？”顾长明替他接过茶盏，这不苗喻还等着听壁角呢，今天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吗？

“我真不知道，所以心里头发慌。”苏旭的视线微微一转，见到苗喻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头再有些什么想法，这会儿也不是说的时候。他立时话风一转道，“不过皇上素来英明，自会辨别是非曲折。”

小凤凰再不懂官场规矩，见这番明枪暗箭的，有些庆幸顾长明没有入仕。否则每天要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就能花费大把的时间，费心费力的，哪里还有时间来做其他的正经事。

四个人在御书房门前，一站又是两个时辰。小凤凰弯下腰来揉膝盖，轻功再好的双腿也经不起这样的考验，那些官员平时都是怎么撑下来的？

御书房的门却在此时打开来，小凤凰虽然知道不用自己进去给皇上请安，还是赶紧的站直了一动不敢动了。

立时皇上身边伺候的孙公公过来，低声道：“皇上请顾公子前往。”

苗喻也就算了，知道自己搭不上边，苏旭一听没自己什么事，不由自主的往前跨了一步。

“皇上交代了，只请顾公子一人。”孙公公事先被提点过，半步不让的态度。

苏旭对顾长明自然没有意见，有些悻悻然的让到旁边：“也行，他去也是一样的。”

苗喻在旁幸灾乐祸的歪嘴笑了笑，孙公公低头请顾长明跟随自己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四五步，顾长明忽然道：“不让他们去是为了他们好。”

他几次到御书房都在门外见过这位孙公公，想必是皇上最为亲信的一个，然而每每站在阴影中，如果不是刻意去看，直接能从其身边走过，毫无察觉。

“皇上说，小顾肯定会明白为什么只喊他一个人进去的。”孙公公顺着顾长明的视线，一溜往下看，见自己衣摆最下面沾染到了猩红一点，懊丧道：“哎呀，如何这般不小心，让顾公子见笑了。”

顾长明却没有一点要笑的意思，慎重推门而入。孙公公在他身后喝上了门。

宋仁宗依旧坐姿不变，似乎他一直坐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所改变。此时此刻脚边滚着另外一个人，脸孔往下，纹丝不动。

顾长明的瞳仁紧缩，那人的脸孔边缓缓流淌出深褐色的血渍，刚才孙公公大概就是走动的时候染上的。

“他和朕说了很多事，有些朕相信，有些朕不相信。”宋仁宗的手边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上面潦草写着十来个人名。

顾长明目不斜视，强烈控制自己去多看一眼的冲动。明知道那是孙友祥交代出来的人名，每一个都是朝中的官员，只不知皇上会相信其中有几个才是真的。

“临死前，也算是对朕说了一番肺腑之言，朕听得颇为感动。不曾想，话音未落，他七窍流血死在朕面前了。”宋仁宗的眼角不住抽动，虽说真龙天子不怕跟前死个人，毕竟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场景，“他是报着必死的决心来见朕的，你说又是为了什么？”

“皇上，我想看一下尸体。”顾长明沉声请示道，七窍流血多半是服食过剧毒的药物。要知道孙友祥一路被押送来去，衣衫不知被搜了多少次，中间不曾见过一个外人，毒药又是谁交予他手上的！

“看吧，朕是不想看了。”宋仁宗将脸侧过去，眉头紧锁。

顾长明附身把孙友祥的尸体翻转过来，手指在颈部动脉试探，再翻开眼帘看瞳孔，确定此人已经死了。与皇上说得一致，七窍流血而亡，脸色青白，眼角鼻下耳孔皆有血渍，死状惨烈，最多的血迹应该是从其口中流出，染湿了那一小块地毯。

“皇上，孙友祥进得御书房可有一个时辰？”顾长明将他的衣领翻起，掩盖住大半张脸。

宋仁宗随手把一页宣纸甩过来：“用这个盖着脸即可。从他开始说话起，过了一个时辰的。”

“那就是说，至少在一个半时辰之前，他已经服食下毒药了。毒药是在皇上的别院中取的。”顾长明很快排除了苏旭会传递毒药的可能性。要知道当时孙友祥强烈求着进宫，苏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自然反应是瞒不过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