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她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只有作罢:“我自幼便是如此,常年手脚冰冷,也都习惯了。”
陈恒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看完了洛英,心愿已了。马车便缓缓的向着都城的地方驶去。
一路繁花。
从前总是听说大国是如何的繁荣,临淄的举袖成云,挥汗成雨。而陈国也完全不逊色,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比朝歌更胜。
然而,她却没有了当初的心思。那个三年前单纯的小姑娘,贪婪而新奇的看着世间一切。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平稳的坐在他身侧,面带疏离而温和的微笑,静静的看着这海上繁花。
“再往前走一些,便是王宫了。”陈恒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若是不喜欢,可在外面找一处心仪小院,我陪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又叫人无端动容。
阿蛮摇头,微微错过那神情而炙热的眼神:”不用了,宫中也好,正巧,我也想看看陈华宫到底是何模样。“
陈恒握紧她的手:“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便是,无需担忧。”
这一句话,便将她一路来的忐忑与不安,尽数化解。
因为陈恒的归来,王宫上下一片欢腾,特别是几个公室长辈知道居然是带回了个女人之后,感激涕零,纷纷与阿蛮说话。那一脸尊崇的模样跟见了神仙一样,叫阿蛮好不适应。
好在陈恒为其一一化解,这才顺利入了后宫之中。
当问她愿意住哪儿的时候,阿蛮不假思索的回答:“陈华宫。”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对于她有着莫大的意义。虽然她现在不记得了,可是却有种近乎执念的想法。
陈恒并未多问,直接命人收拾了出来。
陈华宫一如昨往。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的建筑,一切都是那般的美轮美奂,气势恢宏。可物是人非,宫中再也没有那个举世闻名的倾城倾国美人,留下的,只有黄粱一梦。
要踏入正殿的一瞬间,她有些近乡情怯了。
“别怕。”陈恒温暖的掌心紧紧握着她的柔胰,轻轻一笑:“有我在。”
试问世间,还有什么话语比这三个字更动人呢?
阿蛮终于鼓足勇气,踏入了这座宫殿之中。
白色的幔帐已经尽数被撤掉,显得有些空荡荡。越往里走,阿蛮就越是想到了一些画面。
忽然,她站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面。”
阿蛮有些不敢确定:“这里面是不是有一张婴儿的摇床,上面还有一只铜铃?”
陈恒看了她一眼,随即松开了她的手,迈步上前。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
阿蛮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随后,快步进去,在看到那张已经斑驳的小床时,脚步顿时变得沉缓。
记忆中缺失的那一部分碎片迅速的往回拼凑,渐渐的拼成一块儿完整的画面出来。
少女蹲在摇篮边,笑着看着正在里面熟睡的孩子。她伸出手,拿着一只用红绳缠绕的铜铃,轻轻的放在了婴儿的脚边。
婴儿在睡梦中小脚稍微抽搐,不知怎的恰好蹬到了那铜铃。铃声响起,将婴儿吓的一个激灵,嘴一裂,便要哭。少女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身后的男子赶紧上前,将她从摇篮中抱起来,轻声细语的哄着。
终于,婴儿得到了安慰,在他怀中重新睡着。
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婴儿,不知道对少女说了什么,她展颜一笑,适才的惶恐不安尽数褪去,眼底都是幸福。
下一个画面,便是三岁的女童梳着羊角小辫,穿着锦衣华服,乖巧的坐在榻上,明艳动人。
少女已经成为了妇人,却容颜依旧动人。男子蓄起了短须,看上去有几分威严。但看向她们的时候,眼底的柔色足以让温暖了岁月。
画面反转。
已经长大的女童躺在榻上高烧不退,妇人跪在地上,对男子哭诉着什么。可男子却狠狠的将她拂开,决然而去。
滂沱大雨中,她就那么的跪在宫外。直挺挺的跪着,心中却想着是自己的女儿。同时抱了一丝期寄,他是那么的喜欢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然而,事实却让她落空了。
他终究是没出来,而她又转过来去求了自己的情敌。卑微的姿态是她一生未有,在这一刻,她不是王姬,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阿蛮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从前听到洛英讲她的事时,好似在听一个故事。即使后来,知道了她就是我的母亲,也从未有过一丝涟漪。而如今,站在这熟悉的小床边,曾经听到的一切好似都鲜活起来。”
“真奇怪。”阿蛮咧着嘴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傻姑娘!”
陈恒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不想笑就别勉强自己。”
她终于安心的放松自己,成功的发出了第一声的呜咽。
陈恒抱着她,怀中的小人哭声越来越大。
多么奇怪的关系,多么奇妙的缘分。
他们先后出生在陈国的王宫之中。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然而东窗事发之后,她被迫离开,多年之后,竟然又已另外一种身份重逢。
陈恒紧紧的闭上眼,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