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里,卫瑄每天都会借口过来看看,或是说说话,或是喝喝茶。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说,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静等时光流逝。
万幸的是,那天的唐突,在没有出现过。
阿蛮心中焦躁极了。她这次出来是找了借口的,十几天未归,介琰现在肯定急坏了。他那个人,性格又冲动,回头再因为这个生出别的事可如何是好。
至于周行的婚事,早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倒不是说她忘记了,事关洛英,怎能忘记呢?只不过阿蛮明白了一个道理。
若是有心,他自然会主动去办。若是他自己都任命,那么,谁也帮不了。
又等了三日,终于迎来了周行的婚事。
原本周行是不会有这么高规格的,却因为两国的原因,卫瑄将整个排场抬的很高。甚至特意将前朝丞相的宅院赏赐给了周行,金银之物更是如流水一般往进去抬。
周行老娘高兴的合不拢嘴,一面感皇恩浩荡,一面跟左邻右舍炫耀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听说越女都很美,既然是公主,定然是绝色当中的绝色了。
普天同庆,欢声笑语,十里红妆,有谁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娇憨的少年,为了心上人而殒命,现在孤独的躺在墨山之上呢?
周行的穿着一身戎装,显得有些怪异,说也来奇怪了,他就是不肯换上喜服,而是穿着自己行军打仗的衣裳。这不免叫人想起来,就是眼前这个默不作声的少年,曾经铁马金戈,踏入了越人的家园。
于是,场面顿时冷淡不少。
大红花轿里的少女轻轻抬手,望着前面那魁梧的男子,满心欢喜,捂住嘴唇,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
她不应该笑的。
可是那上扬的嘴唇,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呢。
十里红妆,是那样的漫长。周行一度觉得,比自己无数次的行军打仗还要让人身心疲惫。
终于到了新宅子。
门口已经有无数人在等着了,看见一对新人过来。欣喜异常,待见到那聘婷玉立的越国公主站在面前时,周行老娘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拜天地!
周行的身子很僵硬,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弄的周围人很尴尬,他叫小妹上前小声道:“这么多人瞧着兄长呢,你且做做样子也好,省的阿娘心中又不好受了。”
他睨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老娘,她眼中估计只有这漫天的红吧。
虽然,眼神中也有写小小的难过。
周行垂下头,小声道:“告诉阿娘,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在他心目中,那个会跟自己斗嘴吵架,握着他的手小声抽泣的少女才是他的新娘。除了她,这辈子,他不会跟任何人拜堂的。
就让他自私的保留那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好在新娘子很通情达理,整个下来都配合着做了下来。一直到送入洞房,周行终于没忍住,板着脸离开了。
外面是守着的都是一群粗鲁汉子,跟着他行军打仗的。见了他出来,高兴的直接拽了人过去要痛饮一场。压根没留意到他此时难看的面色。
周行心中烦闷,拎起酒坛,直接就往自己口中灌。
“好!”旁边的汉子大喜,学着他拍开封泥:“咱们卫人就应该如将军这般的汉子一样,来,我干了!“
旁边还有来的文臣在说着什么“人生快意之事,封侯拜将,洞房花烛,喜诞麟儿。如今周行前面两样都占据了,剩下一个也要抓紧。
他的心木木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想用酒来将它唤醒,或者来麻痹掉自己,好躲过这一场荒唐的梦。
醉眼朦胧之际,只看到了一脸喜色的老娘,还有一众欢喜雀跃的亲戚。
真,真累啊。
阿蛮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的早晨在掖庭,便见了周行。
他的样子很是颓废,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步伐凌乱,浑身都冒着一股死气,就好像一个身世走肉行走于街边。
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是素色的麻。
不过,联想到他的婚事,阿蛮还是忍不住的沉下了脸。
“周将军真是日理万机,想要见您一面,果真不易。”
周行正脚下踩着棉花的走着,从洛英病故之后,这一系列的打击已经让他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整个人如同枯槁,天天醉生梦死,若非是卫瑄有事宣战,他还抱着酒坛子过日子呢。
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却没有想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过头:“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