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来的婢女见她脚下不稳,吓的连忙过来搀扶,一左一右,齐婉华好歹稳住了身形。
“有何事?“
她一脸忐忑不安,最终还是小声道:“瑄公子来了。”
齐婉华一愣,随后嘴角轻轻上扬:“算算时间,他也应该是要来了。”
“走吧。”褪去了一脸悲痛,挺胸抬头,又是那个仪态万千的长公主,施施然抬头:“去看看,他这回前来,所欲为何。”
婢女垂头,见她已经远远离去,这才抬起面,望着她那挺直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明明是金玉良缘,为何到最后,却成了这般?
世间事真是变幻无常,来时她们还暗中欢喜,长公主终于找到良人,却不想最后的结局,令人无限唏嘘。
齐婉华走到前厅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双手负后,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放慢了步调,最终停了下来。
一切好似初见,曾经那个少年向自己投向了示好的笑容。从此之后,这笑容便长留心间,无法磨灭。
而今日,是该清醒过来了。
齐婉华咽下嘴角的苦涩,再抬起头时,带着体面的笑容:”瑄公子。“
眼前男子缓缓转身,阳光长长短短打在他身上,给整个人镀上一层浅浅的光辉。
他轻轻一笑,回敬道:“长公主。”
是喜是怨,是聚是散,总之过了今日,一切都已成定居。齐婉华望着这个微笑的少年,他的眸中依旧温柔,只是她不再自以为是,以为那温柔都是自己一人的。
心头的眷念,便要挥刀斩断。
她微微一笑,接下了这一招。
“在卫国打扰数日,实在多有不便。我已禀明卫王,明日便启程回齐。往后两国之间,自有使臣恒温。公子与他也相熟,有事自可寻他去。”
卫瑄微微一愣,望着眼前端庄的少女,心头升起一股赞赏。
难怪人都说,娶妻当娶齐婉华。
这样知进退,审时度的女子,该让多少男人汗颜。
若是放在数月前,他或许还会想办法修好两人关系。只可惜,近日今日,已非从前。
“这些年来,多谢长公主厚爱。”卫瑄拱手:“若有能用到卫瑄之处,尽管开口。”
我并不想与你谈论政务,只想与你剪影窗下,夜半私语。早起懒画眉,对镜理云鬓。
只可惜,一切,都化为泡影。
心在滴血,然而齐婉华却对着他微微一笑:“瑄公子客气了,齐卫两国,一直友好,此次又建邦,不日之后,定当比今日更加昌盛。”
快些走吧,眼眶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眼泪的重量了。
卫瑄对上她的双眼,微微一怔,随后绽开笑颜:“一定会的,有您这样的女子,是齐国之福。”
是吗?
真是奇怪,从前与他这般斗智,有的是无限喜悦和情趣。而如今一旦知道自己在其心中分量不过尔尔时,再说一样的话,却倍感凄凉。
齐婉华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摇晃,拼命撑住,绽开笑颜:“瑄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话里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卫瑄抱手:“那我便不打扰公主,明日再来为公主送行。”
“多谢。”
他转身的一瞬,齐婉华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再见了。”
她在心底默默道:此生此世,愿永不复相见。
翌日。
天才刚蒙蒙亮,守卫刚打开城门,便见一对精密防护的侍卫,举着齐国的旗帜,缓缓从城门中鱼贯而出。
宽大的马车内,齐婉华望着自己的弟弟,而齐睿则被五花大绑,愤怒的眼睛瞪着自家阿姐。
“好了,出城了。“
她将堵住齐睿嘴巴的锦帕拿去,刚刚拿下,便听到齐睿沙哑着嗓子:“阿姐,你为何要这样?”
“我王圣明,齐国禁不住堵,我不能让您成为卫瑄手中的棋子,任由其摆布。”
齐睿冷笑:“可阿姐却爱他痴狂,莫非就甘愿做他手中的棋子不成?”
“是,我愿意。“
齐睿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顿时慌了,在他印象中,阿姐从来都是骄傲的,体面的,从容不迫的。就算是被叔公刁难,被公室刻薄,也从未失态过。
而今,却哭了。
“阿姐,我,我不是故意的。”齐婉华一哭,他便心软了:“都是卫瑄,我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妈的!别让他落到我手上。”
“阿弟。”齐婉华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头:“我愿意,却不愿意你为他摆布。他这个人野心太大,单单一个卫国,根本不足以让他知足,恐怕他要的,是这个天下。”
齐睿一惊,失声否认:“怎么可能?”
齐婉华苦笑:“所以我不愿让你跟他碰上,他心思之深,你我远不是对手。”
“可你!”
齐睿是知道那晚的事的,再看齐婉华一脸泪水,忽然明白过来,愤愤不平:“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阿弟!”齐婉华哭了,抱着他:“算了,就当是梦一场,如今阿姐已经醒了,答应我,你也醒过来好不好?阿蛮此去周王畿,定当还有别的事发生,答应我,一定不能让齐国牵连进去。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不能毁在你我手中啊。”
好似被戳中什么一般,齐睿身子一软,瞬间瘫了下去。
马车缓缓前行,里面不时发出嘤嘤啜泣,忽然,一声响彻云霄的痛苦咆哮,震起了林间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