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身后的几位宗室老臣,也跟着连连摇头,替高贵嫔不值。
高照容正想辩解自己没有篡改过诏令上的字迹,低头间忽然看见自己的小臂上有两道细细的红痕,猛地明白过来,自己落进了元宏精心布下的局里。那支笔,还有那张薄薄的纸,都用桃胶拉出的细丝连在一起,她走过来时,行动间便扯断了细丝,才会导致纸和笔都掉在地上。而元宏并没有睡熟,他是特意在等这个时机,才命人传那几位亲王进来,好让他们“亲眼看见”这一幕。
元宏从她手中夺过那份诏书,一面看一面冷笑:“你竟把柔然岁贡的数量,改少了一半?!你好大胆!”
高照容根本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张诏令,全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元宏,低声说了一句:“这不是嫔妾写的……”
元宏把诏令递给身后的几位亲王:“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个人,不是你,难道是朕自己减少了柔然的岁贡?你不承认也没用的,朕指给你看。”他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几处“柔然”字样,朗声说道:“朕的生母,闺名中有一个‘柔’,所以朕亲笔所写的诏令中,写到柔然时都会刻意少写中间那一点,算是避开了母妃的名讳。而你伪造的这一份里,所有的柔然字样,都写得很标准。”
他随手拿出其他的诏令对比,果然每一处“柔”字上,都少了一个点。任城王元澄心直口快,已经摇着头叹道:“高夫人,你这是何必呢,唉……”
高照容手脚冰凉,耳中嗡嗡作响,元宏毕竟是杀伐决断的帝王,比总是硬不下心肠的冯妙狠厉得多,把她用在冯夙身上的方法,一点不漏地还回到她身上。现在,无论她怎样辩白自己不知道诏令的内容,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正在此时,有一名穿着御膳房服饰的宫女,端着一碗燕窝送进来,放在门口的小案上。那宫女用轻纱遮住面孔,防止呼吸弄污了进献给皇帝的饮食。元宏也猜到了那些形状各异的寿果有问题,提早在御膳房内安排了自己的心腹亲信,只要顺利拦下了送出宫的寿果,拿到最终的名单,便会有人送一碗燕窝到澄阳宫来。
元宏扯着高照容的手腕,让她跪在偏殿正中,冷声问道:“篡改诏令,等同谋逆。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几位年老的亲王,也都沉着脸不说话,证据确凿,他们又是亲眼看见的,即使有心替二皇子的生母开脱,此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元宏继续说道:“朕可以不告诉恪儿,只说你是突发急病,看在恪儿的份上,也不会让你太过痛苦……”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高照容,突然起身飞快地跑到桌案边,举起桌上的茶壶用力向地上砸去。“咣啷”一声巨响过后,青瓷茶壶就变成了一地碎片。她捡起其中棱角分明的一块,毫不犹豫地向脸上划去,一道狰狞的血口,从眼角一直蜿蜒到唇边。
高照容原本就生得妖娆美艳,平常又最会装扮,此时却连最爱惜的面容也舍弃不要了。在场的亲王们虽是见惯杀伐的男子,也觉得眼前的情景太过惨烈,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皇上,您现在能不能相信,嫔妾并没有篡改诏令?”高照容的声音抖得厉害,话虽然是在对着元宏说,效果却期望发生在那几位宗室亲王身上。只要他们能相信,她便仍有一线生机。
“高照容!”元宏怒喝,“你这是在威胁朕吗?”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晰明白:“你篡改诏令,证据确凿,朕赐你全尸,已经很仁慈了。”
高照容捏着手中的碎瓷片,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妖媚的笑声,对着元宏跪下去:“皇上,嫔妾并非想为自己脱罪,只是恳求皇上,晚一个月再处置嫔妾。因为……”
她转向那几位年老的亲王,半边面容柔媚姣好,半边面容却狰狞可怖:“因为嫔妾这一个月一直都在侍奉皇上,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已经有幸身怀皇嗣。如果一个月后,确证嫔妾并没有身孕,那便是上天也想要嫔妾的命,嫔妾一定会自己了断。”
“皇上,”高照容郑重其事地磕下头去,“嫔妾已经容颜尽毁,不可能再陪伴皇上,也不会再跟恪儿见面。如果嫔妾已有身孕,那也是皇上的血脉啊,皇上总不会非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子嗣吧!”
元宏怔住,他并没有真的要高照容服侍自己,可他有几次发起病来,神智不清,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在那时候做下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如果高照容真的有了身孕,宗室亲王一定不会再支持现在杀她,就算立元恪为太子也没有用了,他要怎么去跟妙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