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她已经没有真正的家可以回去了。
以前,弄堂里那处破旧的宅子,她认为是她的家,可是后来他们搬走了,宅子也拆了,移为一片废墟,马上要建成新的小区。
她嫁人了,按理说她理应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可是,秦家老宅那栋奢华无度的豪宅能算是她的家吗?秦天海自己那栋美丽雅致的别墅能算是她的家吗?秦家为顾家购买的那一套复式公寓能算是她的家吗?
这些都不能算是顾新蕊的家,虽然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年,但直到今天,顾新蕊才知道,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想到这里,顾新蕊的心里觉得很苍凉,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这么失败,已过而立之年的她,竟然会落到眼下这般田地。
但是顾新蕊没有再流泪,也许眼泪在刚才踏出秦家别墅时就已经流干了,也许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毕竟她不再是初出茅庐的稚嫩小女生,痛定思痛之后,她还要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她是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所以思忖片刻,顾新蕊对那位司机说道:“在华阳路永丰大厦下面的招待所门口停。”
司机按照顾新蕊的话,将车开到了华阳路那栋叫永丰的大厦下面,停了下来。
顾新蕊下了车,付过车费后,她拎着行李箱缓缓步入这栋大厦下面半地下的那个小招待所。
这个小招待所,顾新蕊是熟悉的,那还是多年前她因为工作关系,要招待一些外地的客户,那时她们的杂志社还很穷,付不起过于昂贵的旅馆费用,于就是历经周折找到了这么一家半地下的小招待所,小招待所虽然其貌不扬,设施也很老旧,但胜在卫生还算干净,所以住进去不算特别难受,最主要的是价格便宜,单间一宿只要六十元,这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国际大都市来说,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顾新蕊此时的头脑是清醒的,她离开秦家时并没有带走多少积蓄,卡里的钱全算上也不过万把块,她要在找到工作前维持自己的生计,而且下一步还可能面临和秦天海打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此时她能省一分是一分。
顾新蕊在前台办了手续,然后就在服务员引领下来到一个位于走廊尽头的小单间。
单间很小,面积不过十平米,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简易衣柜,基本就没什么地方了。
因为是半地下室,所以采光的窗户很小,基本要靠灯光维持室内的正常照明。
“水房在楼道口左手第一间,厕所在右手第一间,浴室在右手第二间,每晚六点到八点可以洗热水澡,其他时间全是冷水。”服务员面无表情地对顾新蕊说道。
“谢谢,我知道了。”顾新蕊转过身,礼貌地回应服务员道。
服务员出去了,顾新蕊关好门,脱下外衣,疲惫地在床上躺了下来,她试图扫去脑海中的一片茫然,为自己的将来理出一条清晰的线路来。
不知躺了多久,顾新蕊突然坐起身来,她拿出手机,思忖片刻,然后给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这个号码是骆鸿涛的,手机音乐响了好久,骆鸿涛那边才来接听。
“新蕊啊?你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骆鸿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宽厚。
顾新蕊心里冷笑着,她平静地对骆鸿涛说:“骆叔叔,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心里恐怕最清楚不过了吧?”
骆鸿涛哈哈大笑着,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啊?我的亲生女儿可是秦家的大忙人,哪会有闲暇理会我这个不入流的老头子呢?”
顾新蕊打断他的话,冷冷地对他说道:“骆叔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吧!我问你,你手中那批残次的机器是怎样重新焕发生机被推上市场的,这一点你心里恐怕最清楚了吧?”
骆鸿涛不露声色地打着哈哈道:“哈哈,你说是那批机器啊?很简单啊,我自己的研发部门给力了呗,后来研制出一套改进方案,所以那批机器就起死回生了呀。”
顾新蕊冷笑着,愤然对骆鸿涛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疯卖傻?若没有秦峰集团的图纸,你那批机器可能起死回生吗?”
听顾新蕊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骆鸿涛也换了种态度,他收起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平静地对顾新蕊说:“新蕊,虽然你不肯认我这个父亲,但我心里可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我手中这批机器是怎样起死回生的,你知道也罢,不知道更好;我只告诉你,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没说过不利于你的言论,哪怕是秦天海亲自上门来兴师问罪,我也会把你撇得干干净净,说事情全是我做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就这样,还不够吗?你还想让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