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面前这个耿直地草原汉子,李无瑕倒没有什么恶感,也知他心性耿直不善机变,且遇事易认死理决不变通。看来今晚自己想从这宫门混了出去怕是不易了,她心里暗自盘算着,又同狼目说了几句别的话,便慢慢返回自己的寝殿之中。
等到外面万籁俱寂入了夜,她这才悄悄又从殿中潜出,悄没声儿地一路顺着偏僻的游廊小径直奔灵秀宫西面的一处宫墙——这墙边种着老大的一棵公孙树,她幼年时常便在树下玩耍,及至少年之时学了些武艺,更是淘气得紧,三不五时便攀到树上去寻开心,为此还不止一次被母后当面训斥过。
如今又到此地,只见这公孙树虽然枝桠上满满落了一层白雪,又有冰凌树挂如水晶琉璃柱般垂了下来,但它的树冠还是直直伸向宫墙之外,和从前的样子并无二致。李无瑕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急忙顺着树干攀援而上,到了墙头附近轻轻向外一纵,就此人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了灵秀宫的外面。
虽说落地之时震动身上好几处旧伤,剧痛下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但幸喜这墙外的宫道上倒颇为宁静,并没有西羌人众路过,李无瑕扶着宫墙默默调息了片刻,这才再次举步,疾速抄僻静小路向冷宫方向奔去。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这满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侍卫等人大多都去凤翔宫跪香祈福,以至于到处都冷冷清清的;可是谁知偏偏这冷宫今晚却格外热闹!老远就看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细听里面似乎还隐隐传来某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再悄悄靠近些,便连那惨叫的内容也听了出来,那声音叫的赫然正是汉话,一时是痛嚎悲鸣、一时又是断断续续的咒骂;李无瑕心头一跳,首先便想到了沈掌针和花容这两人,难道是她们出事了?可若当真是她们失手被擒,又怎会在这冷宫中遭人严刑拷打?
定了定心神,她趁那些人不备快步闪入冷宫大门,就近寻了一处破败的假山掩住身形,正待详细探看究竟是何人失陷于此,却没防备那假山后面的阴影中正悄没声立着一人!那人见她忽然窜将过来,惊骇之下立时便要喊叫;李无瑕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擒住她双臂,右手则牢牢地扪住了她的嘴。
这一下两人靠得极近,借着宫室里传来的微弱灯光倒也看清了彼此——原来站在这假山后面的却正是当日李无瑕被关在这冷宫之中时对她颇有照拂的那位羌国小宫女。那小宫女也认出了李无瑕,她面上惊惧之色顿减,手脚顿时也不再挣扎了。
李无瑕见她对自己并无敌意的样子,遂放开了手,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今日冷宫里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宫女伸手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几下定了定神,这才答道:“里头是那个江妃娘娘,她不知为何今晚忽然小产,只是太医院的御医们如今都去了宰相大人府上,一时也找不着人照顾她……这一来二去就惊动了皇后娘娘,娘娘十分恼怒,说这样的事大为不吉,岂不是冲犯了为宰相大人祈福的法事?为着这个,娘娘便命人将她丢到这冷宫来了……”
李无瑕一愣:“江妃娘娘小产了?”她随即想起江梨儿昨日在自己面前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想不到只是一日之隔,她的遭逢际遇竟会有如霄渊之别!这江氏虽说为人十分可鄙,但毕竟同属华国旧人,物伤其类之心终究还是有些的,听得她在里面叫得着实凄惨,李无瑕心中不免也有些恻然。
她这里心念转动之时,那小宫女也在打量着她,凑过来小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此时会到了这冷宫之中?可是有什么要事么?”打算在这里同花容会面的事自然绝不能说,只是自己身份尴尬,夤夜出现在冷宫之中的确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李无瑕只得讪讪的道:“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事……只是长夜难眠独自走动了几步……”
那小宫女望着她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道:“殿下莫不是想要趁机逃出皇宫去?”李无瑕忙道:“不是,决计不是的……”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她越否认倒像是越心虚的样子。那小宫女见她如此,越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便急忙忙地说道:“殿下如今万万不可以出去!皇帝陛下明日就要屠城了!您便是此刻能离开这皇宫,外头城门紧闭也是出不去京城的,到了明日那就大祸临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