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嬷嬷不由得苦笑,随口向狼目敷衍道:“宰相大人这话究竟何意果然我也猜测不出,不过我定会原话转告给皇后娘娘知道,你就放心吧。”狼目闻言自是连连致谢,一时无话,两人点头作别而去。
离了灵秀宫返回凤翔宫的莫洛嬷嬷一路都在咀嚼着沙勒赫的几句话,盘算着要如何转告给娘娘才会略婉转些,不至于引起娘娘新的痛苦和伤心。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走到凤翔宫门外,这位六宫掌事女官居然破天荒的被守在外面的宫女给拦住了。虽然那宫女的措辞倒还颇为恭谨,只说是娘娘吩咐了,嬷嬷今日就不必再到这宫里来伺候着了,这阵子一直如此劳累,请嬷嬷自去歇息即可。
莫洛嬷嬷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这话背后的意思——皇后娘娘已经不再当她是“自己人”了,此事的起因,只怕多半还是因为娘娘觉察到自己“帮助”了李无瑕?其实,早在方才走进灵秀宫的时候,莫洛嬷嬷心中不能说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果真事到临头,她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一丝凄凉,遂勉强打叠了精神向那个宫女道:“是,既然娘娘如此吩咐,奴婢自当退下,但奴婢这里有一句要紧的话,是宰相大人托狼目大人转告给娘娘的,这话奴婢无论如何也要当面禀告给娘娘方可。”
那传话的宫女素来也与她颇为亲厚的,听见这个言语便急忙入内向朵兰禀报去了。朵兰此刻正同江梨儿坐在她自己的寝殿之中,自从方才听见人说莫洛嬷嬷去了灵秀宫、不但去了灵秀宫,而且她还亲自唤来狼目将灵秀宫团团围护起来的话,这位羌国皇后的脸就一直苍白着再也没有变过颜色。
江梨儿见着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早不知嘲笑了多少个来回,面上却还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恳切模样劝慰道:“娘娘也不必伤心,这宫里的奴婢又有哪个不是逢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她定是看那李氏就要得宠,所以巴不得跑去讨好儿献勤也未可知,这样的奴才娘娘只管革去不用也就是了,何必为她生气?”虽然她这样说,朵兰那里却只是愣愣的,好半日才喃喃道:“嬷嬷决计不是这样的人……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直到方才,听说莫洛嬷嬷已经出了灵秀宫向这边走来,这位似乎一直魂游天外的皇后娘娘才吩咐了一句:“出去告诉嬷嬷,让她回去歇息了罢,本宫此刻不想见她。”可是不料只片刻的功夫,派去说话的宫女便又跑回来道:“启禀娘娘,嬷嬷说她从狼目大人那里带来了一句宰相大人的要紧说话,必定要当面禀报给您方可,所以您看这事……”
朵兰怔了怔道:“宰相大人?”她猛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本来我还在纳闷,嬷嬷如何调得动狼目和那些禁军侍卫?却原来这事是沙勒赫安排好的!”她说着便颓然在炕桌上拍了一下道:“沙勒赫既然插手,看来今日这事定然是不成的了。”
江梨儿从来不知道原来宰相还可以插手后宫事务的,她听着又是新鲜又觉匪夷所思;只是这次机会委实太好,就这么白白放过岂能甘心!因此她立即便又撺掇道:“奴婢从来没听说宰相的手还能伸到内宫来的道理!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天下之母,便是宰相又能如何?您是君,他是臣,他敢如此放肆已是大大失去了为臣的本分,您又何必再给他颜面?便是皇帝陛下听说这事,也没有偏着他一个外臣来责怪您的道理!”
听她这样说,朵兰立即便皱眉道:“你不知情之事不可如此乱言,沙勒赫乃是我朝中的擎天之柱,也是我夫君的左膀右臂,本宫素来以兄长视之。他所决定之事必定有他的道理,便是关于那个李氏的事,本宫心中多有不满,也曾经几次毫不客气的赌气与他说在当面。但本宫始终深信,此事他并无半点私心,终究还是为了我大羌朝廷考虑的——所以今日你我所议之事既然他已知情并且插手制止,那么我等也只有放手一途而已。来人,传莫洛嬷嬷进来说话罢。”
老实说,对于朵兰此人,江梨儿心中始终都是看不起的,觉得这只是一个徒有美貌却全无心机、又被宠坏了的草包而已。谁知她这样朗朗的一段话说将出来,这番心胸竟又是另一般格局,令江梨儿片刻间不知何言以对,居然当场愣住了。
可是,要她放手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本来那日去灵秀宫见过李无瑕之后她也有些灰心的,孰料回宫不久,她就觉察到了自己的身孕。孩子,即将到来的孩子,这又是新的资本!若为这孩子扫清前路,她江梨儿未尝没有彻底翻身的可能!而眼前的障碍,只有朵兰和李无瑕这二人而已,想来倒也不太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