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颉抬手替她拭了拭泪珠,柔声又道:“你还是为了华国永宁公主的事在闹气?其实这事也怪朕,决定前应该跟你商量的——不过便是如今也不晚,你若不喜欢她,朕便只封她为妃好了,就如同那个江氏一样,你看可好么?”
朵兰又不答话,就在元颉以为她压根就不打算开口,所以准备自己继续说服的时候,忽听怀中的人低低地问了一句:“陛下……你是爱上她了么?是不是?”元颉一愣,这话问得十分直接,让他颇有些难以应对,但今晚毕竟也是个机会,趁着这个机会不如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都跟朵兰说了吧……两人毕竟结缡这么多年,想来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一念至此,元颉便稍稍措辞了一下道:“的确,朕承认,朕对那个永宁公主是有些不一样的心思在内。唉……其实朕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想来因为朕这一生都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吧?所以觉得有些新鲜也是有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毕竟朕的妻子无论何时终究只有你一人而已。”
这番话,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十分委婉周全,可是朵兰那边听完之后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就听她梦呓般地轻语道:“果然如此……果然没有错,我的丈夫……我的丈夫终究还是爱上的别人……”元颉一皱眉,辩解道:“朕对她只是一时好感而已,你不要想那么多,她终究是汉人,和咱们不一样的。”
“只是一时……好感?”朵兰抬起泪盈盈的眼睛望着他:“就因为这个一时好感,所以陛下一直不忍心杀她对吧?到了法场都还不忍心动手,这样的好感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元颉被她的眼神和话锋逼得有些窘迫,便又分辩道:“之所以不杀她,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了——沙勒赫那日的话你也听到了?咱们是要利用她来收服华国的人心,很多百姓现在对咱们羌人都仇视得十分厉害,永宁公主的人望很高,咱们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朵兰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原来咱们几十万战无不胜的草原铁骑、无数忠心耿耿的羌族勇将雄兵都及不上那个女人的效用?臣妾竟然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变成如此没有出息的人了?!”这话挤兑得委实有些不留情面,元颉的眉毛登时就立了起来,厉声道:“放肆!你说话不要失了分寸!”
他这一发作,朵兰那边已经止住的眼泪便又汹涌流出,她索性挣脱了丈夫的搂抱大声说道:“我就是这般放肆!就是从来都没有分寸!横竖陛下如今也已经有了新欢,看我不顺眼那就杀了我算了!让你那位公主殿下名正言顺地当皇后!”
见她气的浑身发抖,连嘴唇上也没了一丝血色,元颉盛怒过后又觉得有些心疼,遂放缓了语气道:“你看你,又使性子了……唉,朕的脾气你知道,恼上来发作几句也是常有的事,你又何必如此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可是这一次朵兰却完全不为所动,她自己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双眼就那么灼灼地盯着元颉,一字一字地道:“臣妾想求陛下杀掉那个女人可不可以?陛下愿不愿意为了臣妾杀掉她?臣妾心中只有陛下一人,陛下心中也应该只有臣妾一人对不对?所以咱们杀掉那个女人就好了,是不是?”
元颉双眉紧锁——他本就不是特别有耐心的那种人,羌国的臣子们知道,皇帝陛下的怒火从来都是如同霹雷闪电般不期而至的,而伴随着这些怒火而来的通常便是极其严厉的惩罚!因此尝过其中厉害的羌国群臣们可从来都没有胆量去挑战皇帝陛下的脾气,也就只有沙勒赫这样的头号重臣兼挚友还好些罢了。
所以今日为了修补与妻子的关系,元颉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准备好了足够的耐心和好意,但是架不住朵兰那么咄咄逼人地一再抢白,他之前那些十分温柔婉转的解释竟像是全然白费了一样——这就令他的心绪不免又有些急躁起来,心中反复按捺着发脾气的冲动,脸色早已经阴沉下去。
朵兰定定的瞅着他,没有放过他表情阴晴变化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等来一个满意的答案了——所以便又做了一件令元颉十分吃惊的事:整个人从榻上溜下去,用双手紧紧抱住了丈夫的双腿,将头伏在他膝盖上哽咽地说道:“陛下,求求你,咱们回草原去好不好?咱们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这么多国土、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宫室、这么多财宝……什么都不要!咱们回草原去,还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不好么?”
元气一口闷气没撒出来,被她这么一哭求,不由得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发道:“傻子,咱们已经回不去了,这天下今后才是咱们的家!你就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