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风声呜呜,寒意浸人。
王女官和那个小宫女跳了下去,却没有落地的声音传来,可见这山谷有多深。
玉栀乘坐的轿辇已经滚了下去,把那四个往下逃走的轿夫砸入了悬崖之中。
玉栀两腿都是软的,紧紧抱着林荫坐在台阶上,恨不能把林荫塞回肚子里去。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是她和林佳的儿子,无论到了何时,她都不会放手,她都要保护他。
她已经失去了女儿,决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林荫紧紧揽着母亲的脖颈,苍白的小脸贴在母亲脸上,一双黑泠泠的凤眼含着泪,却没有大哭大闹。
阿岚立在一边,看着白侧妃和小世子,心里难受极了。
寒林面无表情立在一边,心中满是悔恨。
方才那一瞬间,她处的位置正好在里面,差点被翻下来的轿辇给撞下去,她想要去拉轿辇,却没拉住。
阿碧眼睛含着泪,她身手是好的,懿宝楼把她送进王府也是为了让她保护侧妃,却没想到真的危机发生,她居然会被吓傻,只知道背靠栏杆保护自己。
她现在最怕的便是白侧妃追究方才她的行为。
耶律晓立在一侧,他看着年纪还小,其实早熟得很。
他那会儿一时心软救了玉栀母子,那就一定要得到回报。
玉栀身子无力,动弹不得,大脑却是清醒的。
她歇息片刻之后,便开始吩咐:“叶碧,你现在去太后那里,就说我路上遇了险,受了惊吓,就不去太后那里了!”
叶碧脸色苍白,眼睛却亮了起来——侧妃看来是原谅她了——她答了声“是”。
玉栀低头在林荫柔软的黑发上吻了吻,道:“再观察观察陪着太后的人的反应,抽空和田女官好好聊聊!”
叶碧把玉栀的话全都记在了心里,这才急急向前跑去。
玉栀又吩咐阿岚:“你去传话,让羽衣卫去查这位王女官和这个宫女!”
阿岚答了声“是”,自去安排。
玉栀看向寒林:“寒林,扶我起来,我们先回秋枫苑!”
寒林身子僵了好久,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她答应了一声,慢慢扶着栏杆走了过来,打算扶起玉栀。
正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玉栀抱着林荫看了过去,发现几个随从簇拥着林佳来了,心中不由一松。
林佳正在下面同内阁商议惩戒高丽之事,听到山腰传来的爆炸声,忙让阿青去看。
得知玉栀和林荫正好去了太后那里,怕是要经过山腰,他来不及多想,一改往日的沉静,把几位内阁大学士扔在那里,当即撩起衣摆,发足向山腰方向狂奔而去。
众随从自然也追了上来。
此时见玉栀抱着林荫好好地坐在台阶上,林佳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了下去——长安已经被韩青偷走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没了玉栀和林荫会怎样!
玉栀笑盈盈看着林佳:“阿佳,你来了——”
她虽然在笑,大眼睛湿漉漉的,分明含着泪。
林佳双腿似灌了铅一般,艰难地走到玉栀身边,抱住了玉栀和林荫。
玉栀嗅着林佳身上好闻的薄荷气息,低声道:“阿佳,有人害我和阿荫,我们得好好查查!”
林佳“嗯”了一声,收拢胳膊,把玉栀和阿荫母子抱得更紧。
耶律晓立在一边,平静无波地看着这一切。
林佳得知是耶律晓救了他的女人和孩子之后,当下诚心诚意拱手行礼:“多谢!”
他本来就打算好好栽培耶律晓,以后会更加用心的。
耶律晓没有说话,依旧是少年别扭的模样。
叶碧赶到太后宫里,发现那里热闹得很,姜贵妃、桂良妃和连惠妃正在陪太后打叶子牌。
田女官在殿外侍候,见叶碧失魂落魄过来,忙道:“叶碧,怎么了?”
叶碧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气息稳了下来,她伸手握住了田女官的手:“田女官,太后是不是吩咐王女官去请我们侧妃和小世子过来?”
田女官诧异地点了点头:“是啊,那会儿太后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世子,正好王女官在身边,就让王女官传话去了!”
叶碧眼睛盯着田女官:“那会儿都有谁在太后身边陪伴?”
田女官想了想,道:“我当时在殿外守着,其余人在殿内陪伴太后,有姜贵妃、桂良妃、连惠妃,还有蔡丽嫔和欧阳贵人......后来蔡丽嫔和欧阳贵人一起回去下棋去了,她们离开之后,又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王女官也领了命出来了!”
她聪明得很,已经知道白侧妃那边怕是出事了,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的都说了。
叶碧记在了心里,这才松开了田女官的手,道:“请田女官通禀!”
太后正拿了一手好牌,得知白侧妃和林荫出事,也没见多难过,只是道:“没事就好——一索!”
她抽出一张叶子牌扔了出来。
得知白玉栀和林荫居然逃过了这一劫,姜贵妃心中暗恨,牙根咬得发酸,面上却是不显——她还留有后招呢!
姜贵妃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暴躁之气,含笑把这张索子捡了起来:“我要了!”
她一共排出了三张一索。
叶碧恭谨地立在那里,一双眼睛却缓缓打量着在场的几个人,想看出些端倪来。
桂良妃接过贴身宫女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一口,看了阿碧一眼:“你们侧妃倒是真有福气,来见太后居然还带着辽国的皇子,还被辽国皇子给救了!”
阿碧垂下眼帘,恭谨道:“陛下命王爷与耶律王爷结拜为兄弟,耶律王爷是要来见太后,给太后磕头,便随着侧妃的轿辇来了!”
太后听了,笑了起来:“哎哟,辽国武力强悍,一向大杀四方,如今辽国皇帝的嫡子居然要来向哀家磕头,可真是......难遇啊!”
连惠妃早算着牌,当即打出了一张三万,口中道:“太后怕是没见过那辽国小皇子,声音还没变呢,小姑娘似的!”
她见桂良妃用心险恶,似要把白侧妃和辽国小皇子联系在一起,好引人误会,因此开口为玉栀开脱。
太后早等着三万呢,当即道:“哀家胡了!哈哈!”
“早知道太后等着这张牌,臣妾就不打了,只是臣妾的银票都争着抢着往太后那儿飞,臣妾也管不住啊!”连惠妃一脸懊悔,掏出银票奉给了太后。
赢了银票之后,太后心情很好,笑眯眯道:“再来再来!”
连惠妃含笑道:“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事,白侧妃是大人倒还罢了,小世子怕是吓坏了!”
太后这才想了起来,吩咐叶碧道:“你快回去吧,让你们侧妃带着世子好好歇歇!”
叶碧看了连惠妃一眼,答了声“是”,退了下去。
秋枫苑内院正房内安静得很,只有银汤匙碰在银边白瓷碗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时而响起。
林佳正端着定神汤在喂林荫。
玉栀坐在一边,正在吃一份八宝饭——她自称最喜欢吃甜食,不用喝定神汤,吃份八宝饭她的神就定下来了!
林荫拗不过爹爹,只得哀怨地喝着定神汤,一双黑泠泠的小凤眼却在哀怨地瞅着母亲面前的八宝饭。
玉栀被儿子看得一阵心虚,忙笑眯眯道:“阿荫,你把定神汤喝完,娘让你吃八宝饭!”
林荫听了,毫不犹豫端起父亲手里的碗,把里面剩的定神汤一下子喝完,然后凑到母亲身边吃八宝饭去了。
林佳把空碗递给了寒林,坐在那里看玉栀林荫母子一人一口吃八宝饭,见他们母子俩吃得开心,似乎完全忘了那一场生死劫,林佳心里也松快了些。
玉栀和阿荫吃饱饭就渴睡,便拉着林佳进房睡下。
待这母子俩睡熟,林佳下了床,穿上衣服出去了。
飞影正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