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有人偷听么?”
萝涩后知后觉从灶房里迈步出来,她见梁叔夜一脸正色,立在廊庑之下,心里难免打起了鼓。
无论是谁派来的眼线,总归是什么心怀友善之人。
萝涩惴惴难安,还是往那人跳下的荷塘走去,漆黑的夜色中,水面上黑影绰绰,皆是被夜风吹曳的新荷,若那人藏匿此中,真是不好发现。
一阵冷风吹来,萝涩搓了搓手臂,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刚要扭头回去——
却见个高大的人影直挺挺的立在荷塘边上,正一瞬不动的盯着她看!
“你、你是何人?”
梁叔夜正往这边来,萝涩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心中有些底气,故而直接出声发问。
“媳……是我”
升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从暗处走了出来,恰好梁叔夜也到了,两人打了照面,眼中皆有惊讶之色。
萝涩大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你来寻我便是,好端端的跳什么池子,可是来瞧七七的?”
升子一脸别扭的垂下头,虽然不愿在梁叔夜面前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她好了么?吃不吃药,乖不乖?”
“能乖到哪里去,叫她折磨了一日,方才刚吃口饭,现在估摸着睡下了,我带你去吧”
萝涩上前抓住了他的臂膀,意外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浸湿。
“不去,我就问问”
升子看了一眼梁叔夜,生怕他开口拒绝,但心里确实也不愿意打扰七七,只好摇头这般说道。
梁叔夜倒是很坦然:
“你来的正好,我在小妮子地方立了军令状,一定要把你寻回去,你今夜不出现,明个儿我也是要出去找你的,先在府里歇下吧”
萝涩听这话儿,松了口气,跟着接话道:
“是啊,你一人也没处去,梁玉还守在院子里,你可回去看过她了?”
升子点点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见过了,是她给了我钱,叫我先住客栈,可我心里想着七七,所以还是来了……你别赶我走”
萝涩无奈一笑,轻叱了一嘴儿:
“哪个有胆气赶你走,还不被七七拆了老骨头,明个她若能见着你,也省得来折磨我了”
听了萝涩这话,升子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他咧嘴露出了牙齿,叫夜色衬着,更有几分傻气。
“走吧,才三月的天儿,这般跳塘子里去,让冷风一吹,也不怕受了风寒?”
“我没跳塘子!”
升子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但见萝涩和梁叔夜一脸疑惑的表情,他又添了一句:
“但是我捉到了跳池子的人,喏,就在那儿!”
萝涩当即顺着他所指看去——
见隐在暗处,有个女人被捆成了严实的麻花,不断在荷塘边上挣扎,她见梁叔夜发现了自己,不断呜呜的发出叫声。
梁叔夜阔步上前,拎了人起来,见她穿着一身藕色的衣裙,做府中丫鬟的打扮。
他伸手扯下了她脸上的遮布,一见人脸上的容貌,拧眉问道:
“小环?”
萝涩后来知道,这个小环,一直伺候在西厢,是给梁叔夜端茶送水的丫鬟。
那日清晨,梁夫人闯进西厢,把萝涩从床底揪出来的时候,她是本是进屋来送洗脸水的,余光处瞄见了床下之人,便在窗户外偷听。
这一听,便叫她发现了梁叔夜狂疾蛊毒,已被一个厨娘的血治好的隐秘。
本想今晚再确认一下,就回去禀告嘉元长公主的,岂料才跳入荷塘逃之夭夭,就被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逮了正着,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进了梁家的审问的密室,丝毫不比东厂炼狱差,她挨了不到几鞭子,就松口讨饶了。
梁夫人将底细一一盘问后,擦干净手心处沾到了的血,走出密室。
对上梁叔夜和萝涩的目光,她淡淡道了一句:
“人不能杀,还得完好的放回去,只是我们不能被动了!死了一个小环,在暗处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连根拔了,她终究藏不了多久,连你梁叔夜也会成了嘉元的目标”
“娘,你想将计就计?”
梁叔夜护萝涩心切,若有一劳永逸的法子,自然愿意尝试。
萝涩在一边闷声不说话,她在梁夫人眼中,就是一个农村妇人,碰上这生死攸关的事儿,应当吓得浑身发抖,若还能发表高见,那才叫有了鬼呢。
梁夫人扫了一眼萝涩,揣着心事,不紧不慢道:
“小环的把柄,我可以找,嘉元给她的金银,我可以照三倍给她,她那里不是问题——只是赴计顶替之人,该如何抉择?”
“这顶替之人,九死一生,嘉元如何会放过?”
梁叔夜手里的人命数之不尽,可那是在战场上,现下平稳安晏,叫他送无辜之人去赴死,说实话,他很难说服自己办到。
“这才是难事,得找一个嘉元必定不会痛下杀手的人,去顶替升子娘子”
梁夫人像是说给梁叔夜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正当踯躅之间,外头有奴才通禀:
“夫人,城南小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