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涩本就想打听山贼的事,正愁没有由头,听二狗蛋提了,忙问道:
“这、这还有山贼?”
周爷爷无奈道:
“有,双驼峰上的双驼寨,月末就会来一次,每次都从山道那来,山上冲下就是咱们平谷村,好在他们不杀人,只是截点粮,就是为了防着他们,我特意挖了个大地窖,割了麦子都藏进去哩”
“竟没有官府可管么?”
“正值战乱,咱平谷村这种三不管的地界,要不是靠自己,哪有活路?”
“……打仗吃苦的总是百姓”
“看开咯,总得有那么一个盼头,一个太平盛世的盼头哟”
……
吃罢了小酒,周爷爷脸脖子发红,可他身形稳当,脚步飞快,看上去并没有几分醉意。
打发萝涩回房睡,他自个儿则嚷着要去场子检查麦子,明个儿好搬进地窖里。
萝涩回到房间,甫一进门,便觉得头重脚轻,不由晃了晃脑袋,疑怪道:
“奇怪了,喝的时候一点不呛口,味道寡淡,我只当兑了水的,怎么这会儿后劲儿上来,晕乎乎的?”
梁叔夜跟着她进去,身后的手一直虚扶着,生怕她一个踉跄,磕碰了哪里:
“就论喝酒,你几时知道过分寸?”
“恩?”
萝涩眉一皱,总觉得梁叔夜这话哪里不对,可脑子像浆糊一般,思来想去,也理不出那几分不对劲的头绪。
索性不去想,萝涩走到炕桌边,半阖眼帘开始摸索上头的茶杯,她想要倒杯水喝——
梁叔夜见炕桌面儿上,还插着那柄匕首,烛火摇曳下,利刃泛着寒光,她却浑然不觉,直把手往刀锋上撞。
“小心!”
梁叔夜一把拽回人,单手将她圈在怀中,他迅速拔了匕首,拇指一挑,便将匕首扣入刀鞘里,另拿去桌案上的茶杯塞给她,心里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又喝醉了吧?
萝涩双手捧着茶碗,咕咚咕咚灌下一口,待第二口,茶味中混着的那一股血腥气,叫她当即喷了出来!
噗——
梁叔夜不防,让她兜头盖脸喷了个正着。
该死,忘了那杯茶水中,她放过血了……
萝涩心中对梁叔夜有愧,捏着袖子口就要去擦他的脸,一边道歉,一边喃喃自语:
“香粉很贵哩,眉粉我也不多了……你可别把妆花了……我、我给你擦擦”
梁叔夜抿了抿唇,把一些混着血的茶水,舔进了口中,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心口处泛起——
他知道是她的血起作用了。
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他勒令她上炕睡觉,不许吵闹,自己则去打水洗脸,另搅了干净帕子,替她褪几分酒意。
一阵忙碌后,梁叔夜吹灭了油灯,在地上的凉席上躺了下来。
萝涩迟迟不肯睡去,枕着自己的胳膊,借着透进窗纸的月光和酒意,肆无忌惮的打量席上之人。
“将军,你睡了么?”
“……”
梁叔夜背对着萝涩,听她大舌头顶出的话,便知她还未清醒,不肯安分,他只闷声恩了一句,不做多言。
“你说,匪贼会下山来抢粮么?”
“也许吧”
“我立了军令状,他们若不来,我完不成截粮的任务,你会军法处置我么?”
“……会”
梁叔夜暗叹一声,觉得她精神奕奕,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无奈劝了句:“你休息吧”
可萝涩只当没听见似得,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悠悠另抛了一句出来:
“我觉得不会,你下令覆甲女戎,立斩不赦,可你还不是没有杀我……将军,若我的血与你没用,你还会留我性命么?”
梁叔夜噌得翻过身,愠色双眼,对上萝涩那双叫酒意染成水色的眸子。
“你醉了”
“恩”
萝涩轻声哼哼,半响不再说话了,正当梁叔夜以为她沉沉睡去时,她又开口道:
“将军,地上湿冷,又没有被褥,你睡得着么?”
……
萝涩自觉挪到了炕的最里头,让了一大片位置给梁叔夜,月光透进,照在他的背脊上,投下一片令她安稳的浮光。
呼吸渐渐绵长,她从未真正与梁叔夜同床共枕过,原以为早习惯了一人歇觉,不曾想他这样静静的躺在身边,能叫她如此的心安。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习惯,当然,她把一切归咎在酒上。
她醉了,她就是全天下最纵意、最情有可原的人。
察觉到梁叔夜的不自在,他紧绷的后背,一如他擅长的隐忍,萝涩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你是壁虎么?不怕掉下去?”
她抬起手,按上了他的肩头。
漆黑的夜色中,梁叔夜豁然睁开了眼,他侧身回来,两道鼻息纠葛之下,萝涩终于感受到他的气息,就那样火烫的喷在她的脸上。
下一刻,梁叔夜就攥上她的手腕,往怀中一拽——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被梁叔夜牢牢的揽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