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也忒大了!”
满囤媳妇当即拔声,她神情慌张,手不经意攥起了下摆衣角。
萝涩缄默不语,心里盘算不定。
倒不是她认定雀榕一定做不出速食面饼来,而是担心一旦牵扯上军队供货这笔生意,那苦水乡日后可没有太平日子了。质量问题、愆期过错,甚至口味、数量上的不如意,都可能成为祸事!
秀才遇上兵还有理说不清呢,她们这些农家百姓怎么与兵油痞子抗争?
纤眉颦蹙,萝涩淡淡道:
“二奎,这事你得听你娘的,雀榕既然接了这笔单子,又打算自己捣鼓,肯定是要请人手帮忙的,你借托明个儿去凉州府拉车送客,帮忙的话尽数推了,不要沾染上一点关系,明白么?”
二奎抿着嘴,脸色不大好,本还想替雀榕说几句好话,见满囤媳妇一记白眼扔过来,他只得低下头唯诺应下。
“我马上去寻钱嫂子和柱子媳妇,叫她们晓得利害关系!”
满囤媳妇搓了搓手,眸中满是担心。
萝涩按捺住她的手,劝道:“她想一口吞象,撑破肚子也不关咱们的事,钱氏和柱子家的,都是想银子都想疯的人,你这么急赤白脸的去劝,反倒坏事,落了个眼红嫉妒的名声儿”
顿了顿,继续道:“咱们只得保全自家人,好天好道儿的她不奔,非要刀口上做买卖,你我是劝不住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雀榕吃挂落,整个苦水乡怕都要受牵连,萝涩心中计较——无论雀榕能否按期如数上交速食面饼,她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我们现在咋办?烧香拜佛,求着山子媳妇能如数上交?”
摇了摇头,萝涩挤出一丝笑意道:
“咱们加紧凉州铺面儿的生意,稳定进项后,再凉州城租个院子,实在不对劲,也好有个避身之所”
“真……真有那么严重么?”
满囤媳妇被萝涩的话吓到了,乡下人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抛下家里的宅地,避难它处。
萝涩暗叹一声:
“我不知道,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依照我估计,供军队行军打仗食的面饼,交货数量一定不会少,少说也要五千起步,为了如期交货,她一定会雇村里闲下的妇人一道帮衬,她一人的生意,却成了一村人的活计,当真出了事,谁家免得了牵连?而且武人蛮狠,不与官府讲理,刀斧箭簇,咱们赤手空拳又能吃得住哪样?”
听萝涩这么说,二奎也隐隐起了担忧之意,少年眉心锁起,暗自思量。
满囤媳妇愁得直叹气,一面絮叨山子媳妇是个能来事的,一面打算着过两日就上凉州府,把租院的事也合计合计。
两家散去,萝涩和升子一道走回家。
说话耽搁了些时辰,村里人大多食完了饭,裹着棉衣毡帽,站在院子外唠嗑消食。
一路上,萝涩竖起耳朵约莫听了几句,也寒暄着招呼回去。
得知雀榕已经在村里大量雇妇人上工,一同赶制速食面饼,她开出的工钱也很高,除了地里要春耕翻地的没法去,其余的人都愿意去挣这工钱,听说还管一顿饭。
大伙儿脸上雀跃欣喜,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嘴上都夸雀榕能干,心善人好,自家做生意富裕了,还不忘带着村里人一块儿挣银子。
萝涩被问道去不去时,她只笑着说解释说:身子重,干不了活儿,只能眼红大家挣钱了。
少一个抢饭碗的,她们自然高兴,忙宽慰萝涩别着急,说雀榕家接的是长久单子,等生了孩子后照样能来上工,不差这几个月,还是身子要紧。
话别村邻,萝涩低着头走路,心中暗道:
这般大张旗鼓的,难道雀榕已经研究出面饼的做法了?
到二月二龙抬头,春回大地,绿意融融,速食面饼已赶工半月有余。
这期间,萝涩也偷摸着去雀榕家院子看过情况。
她家院子背山临水,独占一块宽敞地儿,自从办起辣菜和速食面的作坊后,她特意请人整扩了院墙,包了老大一块地入院,然后请棚匠原地支天棚,为了防风防雨,还铺了一层草苫子。
棚里散着一堆荆条筐、大小笸箩、簸箕、井水柳罐、打罗筛面儿柜子,还有各色醒面儿的木盆缸瓦,腌制酱菜的坛坛罐罐。
每个上工来的妇人皆有分工,一个萝卜一个坑,效率甚是不错。
到了二月二这日,离交货日子还有十来日,听说要上交的货数已经完成大半了!
这消息村里人人都在传,满囤媳妇虽已经找好了凉州一户简陋的三合小院,但听着这个消息,俨然大松一口气。
她不羡慕雀榕挣着了大钱,只要自家日子安稳,家宅平安,她心下是万分知足的。
可萝涩依旧忧心忡忡,她不知雀榕是不是藏了一手,光看作坊里的作坊流水线,她研制的速食面饼,不过是汆水沥干,然后油炸后暴晒,并没有送焗炉炉里再焖散一遍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