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请了她进去,在花厅候着吃茶,没一会儿,姜氏抱着何藻便款款而来。
“来得是时候,明儿就是端午,你且一并拿些五毒饼回去尝尝吧”
萝涩站起身,依着规矩喊了她一声“何夫人”她心中有抵触,万叫不出那声干娘来,好在姜氏也不稀罕,随她这般客套礼遇着。
何藻见萝涩来了,咿呀呀挥着藕节般的手臂,要她抱上一抱。
笑着接过小何藻,萝涩逗了逗他,见他臂系彩丝,脑袋上带了一顶老虎帽,憨态可人。
“你是藻哥儿的义姊妹,平日里也不多来瞧瞧他,他向来怕生,倒是与你一人亲近的”
萝涩尴尬一笑,她余光处见姜氏温婉端庄,似乎并没有催问她的来意,只是像熟络的家人一般,同她嘘寒问暖,闲话家常。
直到何藻叫乳娘抱去别处玩儿,屋里屏退了下人,她才缓缓开口:
“何夫人,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可认识红袖楼的花魁?”
姜氏神色未变,只眸色暗沉,片刻后方启唇笑道:
“认得,藻儿周岁酒那日她随刘员外来过何府一次,在我的丈夫跟前,吟了一首诗,自此后,我丈夫便足有五日未曾回府,想必是歇在红袖楼了吧?”
她风轻云淡的诉说着,丝毫不见怨怼,似乎再说一个漠不关心的人。
“那你可知,她失踪好几日了……”
轻笑一声,姜氏望进萝涩的眼底,慢道:
“她无父无母,无兄弟无姊妹,只是红袖楼里的一张皮肉,她一日不见了,没有人回追念会惦记,就像她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既然不属于,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
萝涩手心捏着一层薄汗,她看着姜氏如此淡定的眼眸,不由颤声问:
“你、你也是……”
“我不是”
姜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走到萝涩跟前,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继而道:“我若是,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萝涩深吸一口气,只觉眼眶发胀,喉头里有太多话想说,只是因为强烈的不信任,让她一句也诉不出来。
“萝涩,你记着,她是替你去死的,这一场火烧下去,你便多了几月的时间,我之前便说过,和我合作是你最好的选择”
“多几个月?”
“不够么?你打算一直留下么?”
萝涩沉默了,她只买了一年的种田套餐,现下已是端午,深秋时节便是她要回去的时候了,除非她拿大把大把银子去续费,上限是十年,没有一个人可以留在这里十年以上。
“和我合作吧,等你走以后,你所有的点子都可以持续的经营下去,你的朋友、弟弟我也会替你照料妥帖,与你,百利而无一害”
“我凭什么相信你?”
萝涩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着,第一次,她有一种被人剥光了看透看明白的无力之感。
“凭你现在还完好无损的活着”
姜氏拿捏人心十分老道,她的威逼诱惑,涂上了一层温婉细柔的糖衣,明明是诱惑,却丝毫不掩里子的针刺刀锥。
还是当初的三百两,她从递到了萝涩面前儿:“早知道你会再来的,已给你备下了,店铺选址我已交代霍良,他会安排的”
萝涩垂着眸,不动声色接过了银票,她抬手,看着姜氏道:“你想如何分成?”
“分毫不要,只不过等你回去之后,所有的产业归我名下就便是了”
“那要是我不回去了呢?”
姜氏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把话儿说的太绝,笑意清浅:
“如你能顾下自己的性命来,我也很乐意尊重你,这三百两便算送你的了”
“好,这合作我应了”
萝涩伸出手掌来,试探性的想跟她握手成交——可姜氏并没有回应,只是不解地看着她的手掌。
萝涩讪讪收回手来,心道:难道姜氏当真不是穿越来的?只是图这一份赚钱的心思?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姜氏端起手边的茶碗,呷了一口茶,继而开口道:“你的点子、操作方式我都不会来过问,只毕竟我是出了钱的,我得寻一个人替我看顾些,你可愿意?”
“不行,我的生意我就是一言堂,容不得第二个声音”
萝涩干脆的拒绝了她。
“这你放心,她不会成为你行事的阻力,只不过替我时时看顾罢了,你不必太过介意,到时候分铺儿那么多,你一人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的,我指派个人给你,你放心用着就是”
说白了,只是找个人监视着萝涩罢了。
萝涩眉心蹙着,思忖良久后才道:“若有不检点,那也勿怪萝涩没有给夫人您面子了”
姜氏点点头,拔声从后堂将人唤了来——
“杏花,以后你就随着萝涩一块去吧,到九月秋再回来,那时候你也临盆了,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
原来不仅仅是监视,还是来恶心她的。
牛杏花挺着个肚子从内堂出来,一扫往日跋扈嚣张,面色清冷,眸间一片死寂,她见萝涩,也福身行了个礼数,轻声开口:
“萝涩小姐”
“不敢当,咱们既是旧相识,彼此称呼名字吧”
说罢,萝涩转身向姜氏道:
“夫人,铺子里还有一堆事,我便不多留了,杏花现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将分店开了起来,再来请她”
姜氏无不应允,一定要萝涩将五毒饼带回去,还说正端午再来吃点粽子,才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