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防将军府,西院偏门。
萝涩手里挎着竹篾篮子,除了娘子大人零食铺子的零食外,她还亲手做了不少臭腐乳、臭冬瓜装坛给老将军一并带来。
到了院门外,两顶青色小轿停在门外,几个轿夫高挽着裤腿,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歇息。
萝涩疑惑一眼,觉得这几个人略有些眼熟。
不等她想起来,院里传来声音,萝涩细细分辨,竟是霍良霍秃子的说话声!
萝涩本能的避到一边拐角的墙后,只探着脑袋探看一番情况。
虽然好些日子霍秃子都没有再寻她麻烦,半夜也没有杀人放火这些桥段,可她总归是提着心,一直提防着他。
除了霍秃子,萝涩发现,当日码头来的那个年轻相公也在。
他们两人并肩从院门出来,相送的是萝涩名义上的干娘,何藻的母亲姜氏。
说话声远远传来——
“檀先生远道而来,妾生妇道人家,不能好生招待,实在过意不去”
“何夫人多虑了,在下亦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来的,若能办好了差事,立即便要回京复命,一番辛劳,还得仰仗霍大人和夫人了”
说罢,捧着折扇作揖行礼,面带着疏离的笑意,径自坐回轿子里去了。
霍良见人先上了轿,涎着脸上去握女人的手,轻声附耳说了些话,萝涩隔着远儿,一句也没听清,但见他两人形容亲密,不由心下惊诧:
难不成上次牛保山说的是真的?说霍良是何藻的干爹,何家少爷纵欲过度,早没生孩子的本事?
莫不会姜氏背着公公丈夫,和霍良私通,才生下何藻来吧?
姜氏对霍良态度冷淡,她撇开他握上来的手,四处环顾了一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霍秃子的脸色尴尬,便松手回去了。
他走时不忘关照一声:“把东西尽早烧了,好叫檀先生早日带回京去”
……
等院门外彻底消停了,萝涩才猫身出来,她拾级而上到了门房外,请司阍老头代为通报一声。
“唷,是萝涩姑娘来啦,不巧,咱家老爷病着,现下都不见客啦,你这手里啥东西?我我替你转交吧”
病了?萝涩不禁纳罕,老爷子身体那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
“我想去探望一下,大爷您给个方便吧”
“哎,不是我不让哟,是少夫人说的,谁都不要去打扰咱家老爷,现在家里都是她当家咯,少爷成日宿在外头不着家,哎……”
颦眉一蹙,萝涩心里现在对这个姜氏打了极大的问号。
那日她拆穿牛杏花的伎俩,萝涩一度觉得她面向慈和,温顺恭良,万不是能做出私通外男举动的人啊。
“那我去见见夫人吧,东西托她转交”
萝涩谢过司阍大爷,径自往姜氏的院子里去。
将军府很大,前头是议事的衙门,西边才是女眷居住的院落,听人说这何少爷有十八房姨太太,还是娶进家门的,外宅更是不计其数。
他的床炕可以躺下七八个人,底下有个抽屉,每次开苞一个黄花闺女,都用新的娟帕擦拭身体,用完的娟帕他要收起来,年底的时候清点数量,与人吹牛攀比。
这等荒银无道的儿子,何老将军恨之入骨,故而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孙子何藻身上。认下萝涩当干孙女,也是为了她淳朴实在,能够好好管带何藻,不走他父亲荒唐的路。
姨太太的院落太多,萝涩竟迷了路,她从抄手游廊步出,不知为何,竟到了一处荒废的院子。
竹草丛生,废弃的箩筐堆在墙脚,墙面也是经久失修的,屋子里门掩着,不像是有人居住。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鬼使神差的,推开了屋门,轻步走了进去。
堂内摆着一口大楠木箱子,不染一丝尘灰,和周边积着厚厚灰的桌椅几案相比,更显得簇新干净。
这是新搬来的箱子。
萝涩心里有些发慌,觉得这屋里寒意渗人,后脊背上攀上凉意,她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愿意再行探究,她扭头欲走——
此时,箱子缝中一片衣料入眼,她不由地伫步,定睛一看,便恍然:
这不是昨日穿越女的衣衫裙摆么?
难不成这穿越女竟也是何府众人?是若干姨太太中的一个么?
萝涩上前,抖了抖箱子口上的锁,发现只是虚掩的,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箱子打开了。
见到箱中情景,萝涩立即捂上自己的嘴,将尖叫声闷在喉头,她脚下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人、人已经死了!
穿越女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袒胸露乳,光洁的肩头上都是指印按下的淤青,她七窍流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泛起白翳,一副惊恐地死状!
她身边塞满了稻草芦苇梗,身上湿漉漉的,一股火油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萝涩不禁想起方才霍秃子的话,他说,要姜氏把什么东西烧了……
火油味让萝涩记起那个大火冲天的晚上,她和兜子从火场逃生。熟悉的紧迫感让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