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怡诩身材纤细娇小,我则高出她一个头。出于身高上的优势,我逼近她,就是自上而下的俯视她。
“你刚才说我什么?”我冷声重复。
“励长安,你干什么!”她惊慌扭动手腕,却甩不开我的扣制。
“你、刚、才、说、我、什、么?”
我瞪着她,一字一句,将话问得清清楚楚。
“不要仗着你姓励就玩厉害、耍蛮横,我不吃你这套!”她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上扬的嘴角挂满嘲讽和挑衅,更弗如歉意。
如果她与我,仅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是只限于点头之交的同事,我不会如此失控。
我们不仅是高中同窗,我们还是一起餐厅午饭、图书馆做题、在操场明媚阳光下幻想过未来模样的亲密无间的少年友人。毫不夸张的说,她代表着我的高中时代,我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
我自认为,从记事起,未曾因名因利伤害过别人,更何况是我珍视的朋友。所以,到底是为何,她和我之间会变得如此肮脏猥琐。
她厌恶我,攻击我,甚至不惜对我口出恶言。
眼前这个人,和我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卢怡诩是同一个人吗?
我感到了双重的背叛。
我气愤难挡,猛揪住她的细胳膊往反方向一拧。
“啊!雅人哥!”她吃痛,大叫出声。
“长安!”她的求助对象厉声呼喊,疾步而上,他扣着的我手腕,示意我松手,“长安!你冷静点。”
可惜,他自己也是大病初愈,手上毫无气力,完全无法阻止我。而此刻,怒火早已将我全面侵蚀,在他拦着我的那一瞬间,我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了几分手劲。
“啊!”卢怡诩身子一弯,惨叫出声。
叶雅人一用劲,终于掰开了我的手,他用身体将我俩分隔开。
卢怡诩揉搓着手腕,无限委屈:“励小姐,我知道励小姐是叶家妈妈最中意的儿媳妇,我只是叶家小小的秘书。是,我是蝇营狗苟努力求生存的小人物,但我和励小姐一样,也是叶家员工。我自食其力,堂堂正正。如果励小姐以为我地位卑微就可随意冤枉我,践踏我。励小姐,你未免欺人太甚!”
她可怜的委屈的无辜的控诉令我傻眼,让我震惊的是她的说辞,宛如戏中无畏暴力、抵抗权贵的女主,说着铿锵有力不卑不亢的台词,她先暗指我背景深厚欺负弱小,再控诉我借着叶家伯母的名头狐假虎威,还警告我休要自视甚高,只不过是叶家顺带豢养的米虫。
多么冠冕堂皇,多么义正言辞!
如同群蛇游窜我脚边,昂首向我吐信。
我感到一阵恶寒。
我木然几秒,然后冷笑,我张出五指掐住她的下颚,那里是面部敏感又脆弱之地,汇聚无数痛感神经,只要稍微使劲,就足矣令她铭记。
“好一张犀利的嘴,卢怡诩,你想演三流家庭伦理电视剧,自己演,休想拉我当陪衬,我、不、屑!”
语毕,我猛甩开手。
六公分高的尖细鞋跟无法稳妥支撑全部的她,她踉跄后退并跌坐泥地。
豆大的泪珠从她大眼睛里滚落,却激不起我半分怜悯。
“至于你刚才说的,我一字不换全还给你。你刚才用口型比的两个字,你有胆子再做一遍,我就敢撕了你这张烂嘴!”
我斜扫地上的女人一眼,只觉得烦恶难当。
我扭身就走。
我想,我得立即离开此地。这场令人作呕的秀,多一秒也看不下去……
我拔腿在泥道上狂奔。
泪水在我脸上飞洒流窜。我茫然在空无一人的泥道上行走,什么人都没有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有人知道我此时此刻正在没出息地哭。
我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何处。
忽听到身后有急刹车声。
“励长安。”
是叶雅人的声音。
我立即抬手用衣袖抹干净泪水。
他快步追上我,堵着我的去路;我绕过他,他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扳正;我甩开他的手,肩膀又被他钳制。
几番挣扎无果,只能对他怒目相向。
“叶雅人,你他妈给我放开!”
我已无所顾忌。
要为女友鸣不平?
放马来吧,我不怕!
“励长安!”他也不耐烦了,骤然提高了音量。
“叶总裁有何指教?要开除我吗?悉听尊便!”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我送你去医院。”
我:“……”
他语调平静,目光平稳。
我像是一台堆积的过多怒火而烧坏的机器,一时间无法准确处理他发来的信号。我被这个不按脚本履行的答案给搞懵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腿。
我昨夜胡乱贴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已掉落。